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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迷局(66)

容谢推着轮椅,一面低下身来跟她说话:“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终于找到了第二个可以配型的骨髓捐献者,我刚才跟陈医生谈过了,她说手术成功率很高,手术之后你就可以痊愈了。”

容以诺低低地嗯了一声,模样有点消极,似乎并不为这个消息高兴。

容谢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手术是势在必行的,他不希望在这个关键点上还要横生枝节。他让护工阿姨先照顾以诺午睡,又把自己的母亲叫了出去,质问道:“你到底说了些什么?以诺怎么会这么说?”

“我不小心把她跟柳葭的关系……说出来了。”容夫人靠在墙边,长长地叹气,“我觉得她会在手术途中反悔,就想找她谈谈,结果刚好看到她正跟以诺说了些什么,以诺就哭得厉害,我太害怕了。”

“中途反悔?”容谢皱着眉,“你怎么会这样想?”

的确,以诺面临的将有骨髓捐献者在手术之中反悔的风险,可是那种风险是可控制的,更何况他深信柳葭就算曾想过,但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是你叔叔打电话提醒我的,我知道他野心很大,跟你不对付,可是他这个提醒我觉得有道理。”

又是他。

容谢神情紧绷,拿出手机给何天择打电话:“天择,这几天我妹妹就要做手术,我要请假几天,公司里的事你跟严礼先帮我拿主意,有什么拿不定就来找我,我会抽出时间去处理的。”

何天择大大咧咧地回答道:“没问题,容哥,你放心照顾妹妹,我一定不会来打扰你的。”

容谢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道:“严礼在你边上吗?你把电话给他。”

电话那头很快换了人,严礼道:“容总,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容谢点点头:“很好,天择粗心,而你比较仔细,我把事情交给你,自然会很放心。”他跟何天择交代“拿不准的事情”来找他,何天择就一定会把大事小事都包揽下来,虽说手术时间很短,等他回去也不会翻天覆地,可是在这个关口,他已经不能再行错半步。

他挂断电话,轻声道:“妈,你先回去吧,等后天手术你再过来。我会陪着以诺,中间不会有事的。”

容夫人想了想,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以诺现在看到她,难免会想到她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可是……柳葭这边……”

容谢解开了衬衫领口的风纪扣:“我现在就去找她,你在病房外面等我,如果是我叔叔或者莫潇过来,不能让他们再跟以诺见面。”

——

柳葭换了病号服,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底下绿茵茵的草坪,正有几只白鸽在上面踱步,忽又被远处钟楼的声音惊起一片。

她抱着手臂,收回目光,注视着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

“柳葭。”容谢站在病房门口,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可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就算他走到她的身后,她连回个头的打算都没有。容谢轻声问:“知道那件事,是什么时候?”

柳葭思考了片刻,回答:“一直都知道,不过后来才知道是你妈妈。”

那天她在饭局上喝醉了,被容谢带回家,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床头的抽屉没关紧,露出了一条缝,好像一只黑色的眼睛,引诱着她打开来一看究竟。然后她就看到那张全家福。她并没有告诉俞桉实话,其实她看到过那个女人的模样,她拿出支票来放在她的母亲面前,她的脸在这些年中一直铭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在等待机会。

然而那个机会终于来了,容亦砚找到了她,尽管她不过是其中一颗棋子。

她知道自己有多么理智,不会随意爱上一个人,那么这场迷局般的游戏她就能一直笑到最后。只是有时候,终究不免入戏,多多少少,她还是放纵了自己的感情。

容谢又问:“那为什么还要悄悄地捐骨髓?”

“想捐就捐了,为什么还需要缘由?”

“捐骨髓不是一件小事,你也不是冲动行事的人。”

柳葭转过身,正视着他:“闲着没事做就去捐了,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容谢把手放进口袋里,取出一只戒指盒来,当着她的面打开了:“你上次问我,如果那个捐献者让我以身相许,我还会不会答应。我的答案很简单。”他捻起一枚女式的戒指,拉起她的手,缓缓套进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我的答案就是,我愿意。”

他拿起剩下的那枚戒指,直接套在自己的手上:“要不要我跪下来求婚?”

柳葭脸色惨白,勉强笑了一笑:“如果我让你在大庭广众这样做呢?”

容谢勾着她的手指,大大方方地单膝跪下来,诚挚地看着她:“你的要求,我都无法拒绝。”

——

俞桉来医院看她。

她一边抱怨路上大堵车,一边一点都不客气地当着她的面自己拆了自己买来的果篮:“这个橙子似乎不错,不如就先吃它吧?”

柳葭看她剥橙子,忽然道:“其实有件事我没对你说实话。”

俞桉捏着橙子,回答道:“每个人心底都有属于他的秘密,我不期待听到的全部都是实话,可是——”她把小半个橙子都一股脑儿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这混蛋,居然敢对我说假话,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不对,你就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她骗过容谢更多,这样算的话,她根本不能算是个重色轻友的人,不过她的确是个很复杂的人,很多人看到她的长相就觉得她清纯温柔,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柳葭缓缓道:“其实我知道那个女人是谁。那个给我妈妈支票,逼她离婚的人,我看到了。那天放学早,我就站在门口。”她之后没有进家门,她游荡在灰色夜幕之下的大街上,好像失去依靠的游魂,可她知道这一切早已无力回天,她根本没有资本去对付对方。她甚至都不敢说她看到了那一幕,多么屈辱的一幕。

那天清晨,她在容谢的房间里苏醒过来,看到的那张照片上,容以诺跟容谢一左一右,将他们的母亲围在中间,勾起了封尘在她心底深处的仇恨,她要她付出同样的代价。可她凭什么能够接近她?

就只有从接近容谢开始。

从那个时点开始,她已经不再逃避他,可是她的态度却不能转变得太快,那样会引起容谢的警觉。

她终于成功了。

俞桉咂咂嘴,故事太精彩,连橙子都变得没味道:“容谢没把你大卸八块吗?”

柳葭抬起左手,把手上的戒指给她看:“他向我求婚了。”

俞桉盯着她的无名指看了好一会儿,又剥开了第二个橙子:“这个戒指看上去很贵。”指环上镂刻的花纹很精致,上面还规则地镶嵌着钻石。

“你想怎么折磨他?”俞桉兴致勃勃地问,“虐恋哎,好像很过瘾的样子,我简直都不敢想象容公子被以爱为名的你折腾到一个什么下场,你这个刽子手,哦不不不,明显绞刑师的称呼更适合你。”

“我准备出国一阵,给我妈妈治病。”柳葭道,“容亦砚答应帮我联系好国外的医疗机构。”

俞桉愣了愣,忽然放下了手上的橙子:“柳葭,你变了。”

柳葭抬起眼,看着她。

“你以前说过,就算当年发生这样的事,那件事跟别人都没有关系,跟那个女人的儿子或者女儿都没有关系,你只会冲着一个人来。”俞桉道,“容谢,他也是一个受害者。”

柳葭无言以对:“你说得对,可是……”

“可是你跟容亦砚做了交易,你知道他这样连自己的血亲都绝不手软的人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狠角色吗?你以为你还可以全身而退?”俞桉摇摇头,“你永远都摘不干净,你就是一个帮凶。”

柳葭忧伤地看着她:“对,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帮凶,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那个女人现在已经知道我的目的,而如果我现在才背叛容亦砚,我就是两面受敌。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