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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风春(7)

沐华妍才喝了两杯就上脸,脸上微微红晕,容颜在烛光流转下格外秀丽。她抬手摸了摸脸,突然感到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惊得跳了起来。司空羽当机立断,雪色的刀光一闪,随即埋没在不知何时出现的灰衣人胸口,浓郁的血溅到发黄的墙面,在油灯的淡黄色光晕下格外诡异。更诡异的是。那个灰衣人倒下的时候,怨毒地望了司空羽一眼,突然消失不见。

一阵冷风透过门帘吹进来,头顶的油灯灯火跳动。

门帘被撩开,一个书僮打扮的男子放下了油纸伞,静静站在一边。油纸伞上一个大大的“殇”字笔力雄厚,呼之欲出。随后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身后似乎还跟着十几个灰衣人,和之前偷袭的那两个衣衫无异。他的容貌清癯,颇有几分文士风范,斯文端正,微微一笑,抱了抱拳道:“久仰武当御剑公子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张惟宜微微一挑嘴角,放下手中的酒盏,淡淡道:“不知阁下是天殇的哪一位堂主?”

“敝人磷火堂莫冉。”他极是客气,“蔽教教主对御剑公子的剑术人品十分推崇,于是派敝人来,请公子去本教总坛一聚”

天殇教在十多年前同各门派一战之后,有一阵子在江湖上消声灭迹,可在近年来重振声势。莫冉为磷火堂主,在六个堂主中位居后列,不算是最拔尖的人物。然而其手段武功却叫人心骇。

莫冉又是微微一笑,“当然敝人也不敢托大,还请公子勉为其难,断了右臂的经脉。”他袍袖一卷,一把匕首已经抛到张惟宜的面前。

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和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声。

张惟宜瞥了一眼匕首,淡淡道:“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从命。”

莫冉柔和无比地开口:“不知是什么事耽搁了堂堂御剑?张公子真是至孝之人,当今天子重病便马不停蹄赶到江南求医,贪图的又是什么,难道是皇位?”话音刚落,随行的锦衣卫站起身,手中的佩剑已经出鞘。张惟宜出身皇族,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何况他早已不用原来的国姓名字。张惟宜神情如常,语气平平:“没想到天殇教在朝堂之上也布了眼线。”

“敝人一直疑惑,为什么张公子贵为皇子,却在武当一留八年?就算再不得宠,也是龙种,莫非……是野——”莫冉还未说完,一道银色的剑光直直地从面前划过,被剑气带到的地方冰冷生疼。他就是要等对方愤然出手的这一刻,越是无法冷静,破绽就越多。

头顶的油灯暗了暗,突然爆开一点油芯,变得更亮。只是这一瞬间,金铁相交数声,迸出点点火星。只听莫冉闷哼一声,一手捂住胸口,而张惟宜也退回原地,眼中重彩紫晕在淡黄的灯火下格外显眼,似乎习了什么高深的异术,手指依然按在古朴剑鞘上。只见那剑鞘之上,是古篆的两个字:太极。许敛宁第一次看见他的佩剑,眼中勾起几分潋滟。

莫冉按着胸口,轻轻咳嗽着,黑红的液体顺着指间渗出。过了半晌,方才气息平缓地开口:“武当御剑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其他人不知是否可以和张公子一道安然脱身?”

张惟宜淡淡道:“那又如何?”冷淡的面容清隽风华,恍然如经卷上的邪神一般。莫冉神色变冷:“既然如此张公子毫不在意,莫某便斗胆一搏。”

一时间,气氛突然变得无比凝重。

莫冉一展手中折扇,身后的灰衣人径直向屋子中心的方向扑去。沐华妍“啊”得惊叫一声,往司空羽身后挪了挪。只见那些灰衣人都没有什么表情,脸色青灰,身形干瘦,看着恐怖。那些灰衣人看也没看其他人,看势头却是冲着许敛宁而去的。砰的一声,桌子被抓出几个洞,碗筷也摔了一地,也不见许敛宁怎么纵身腾跃,却在桌椅之间闪避自如。

莫冉似乎微有惊讶,却不得不全神注视着张惟宜。张惟宜站起身,虽然看着莫冉,却分了大半的注意在另一边。突然,他拔剑,回身,一道耀眼的剑气暴开,划向那些灰衣人,一片暗红溅了起来。这一剑气势极强,连站在身后的人也觉得面上生寒,像是被那股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莫冉知道自己出手的机会来了,也不顾身上带伤,直攻张惟宜的背后。张惟宜感到背后有冷风袭到,知道莫冉已经出手,回手一剑逼退对方的攻势。太极剑本是蕴含了天地人和的真意,剑意圆转自如,下一剑自然是直接指向对方身法的破绽,反守为攻。突然剑尖一沉, 只见那个在角落里一直没有动弹的书僮打扮的人突然冲过来,迎着剑锋扑过来,然后紧紧抓住刺入身体的太极剑。

张惟宜手上运力,竟然没能一下子抽回,只得又加了几分力一剑掣出,青芒暴涨,那书僮打扮的男人方才直直倒地,脸上的神情就和之前的灰衣人一样僵直。莫冉乘着张惟宜无暇顾及自己,想退出去报信。可才刚走了两步,就感到颈边一凉,一把剑刃极薄、剔透殷红的短剑已经架在自己脖颈上。莫冉看见执剑的女子肤光如玉,眉间朱砂印记精致殷红,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练了血魁禁!”

许敛宁抿了抿嘴角,原本柔和的动作此刻做起来却隐隐妖异:“莫先生好眼光。我们不如来打个赌如何?”

她转过头,突然道了一句:“小二哥,这灯不要点了,就由着它罢。”店小二本来正拿了油壶去给顶上的油灯加油,听她那么说,不由哆嗦了一下,退回到角落。

莫冉看着她,问:“你要赌什么?”

她还剑入鞘,淡淡道:“莫先生请坐。”

莫冉脸色发青,也只能坐下。许敛宁打开药箱,取出一只青色的瓷瓶,倒出两颗一摸一样的药丸,摆在桌上。

沐华妍看着呆了,不知不觉走近了几步。只听许敛宁说:“这里有两颗药丸,可能一颗有毒一颗没有毒,也可能两颗都有毒。当然了,如果两颗恰好都没毒,那么今晚我和莫先生都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莫冉看着她,声音嘶哑:“为什么?”

“论武功,我不一定是莫先生的对手,只好这样了。”她放轻了声音,“莫先生,你忘记了么,逼人服毒药原来就是你们磷火堂的拿手好戏。”莫冉颤抖着伸出手,抓起了一颗药丸,脸色灰白地看着对方,只见对方毫不犹豫地去拿另一颗,连忙放下手中的,抓起另外一颗。

许敛宁表情淡淡,拿起剩下的毫不犹豫地咽下。

莫冉没有办法,也只好把药丸吞下,心里惴惴不安。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许敛宁轻声道:“莫先生应该也很奇怪吧,就算我要你尝尝被人逼迫的滋味,为什么要用这种对自己也不利的办法。”她很是无所谓的样子:“刚才我服下的是毒药没错。”

莫冉站起身,几乎碰翻了桌子,手指不断颤抖:“你说刚才你吃的是有毒的那颗?!”人到了生死关头,都会不计代价地求生。此刻他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不由欣喜若狂,却突然感觉到腹中一阵剧痛,脸色青白起来。

“莫先生服下的那颗也是毒药。”许敛宁语气平和,“那两颗都是毒药,不管你拿哪一颗结果都是一样的。”

莫冉跪倒在地,腹痛如绞,几乎背过气去。

“莫先生,你还记得贵教的欧阳先生是怎么过世的么?他一身武功,若不是被你下了毒,怎么会只撑到杭州府就不行了?”她垂下眼,看着对方,“你刚才也看见我的佩剑了,那是欧阳先生生平铸造的最得意的兵器。他甚至没来得及把剑交到我手上。”

穿堂风吹来,门口挡风的那块帘子微微晃动。莫冉终于不再动弹。许敛宁站着,微微低着头。周围的人,却看得惊心动魄,心里只是想着,这个清雅的女子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情绪想出这个两败俱伤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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