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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风春(38)

“江湖中觊觎这些功名利禄的也不是没有,我们私下说也不妨。”沐瑞衍微微笑道,“四年前的荆襄之乱有江湖中人介入,虽然棘手些,但还是镇压住了。”

许敛宁手一顿,微微蹙眉。朝廷官兵大多不会武功,怎么同江湖中人抗衡?何况平定荆襄叛乱后收尾也太仓促了,如同对付一般流民起义般。

“这石榴味道不错么?”张惟宜一面帮她剥着石榴,一面轻声笑道,“我吃了也没觉得哪里特别,要么你剥给我尝尝。”

许敛宁懒得答应,反正对方就是这样,看准时机总不忘记调戏几句,既然是口头上的便宜她也不计较了,一时间也把刚才想问的抛到脑后去了。

何靖看了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嚷嚷:“师兄,你现在这个样子和平日一点都不像!你该不是谁易容冒充的吧?”

张惟宜看了他一眼,何靖立刻一缩。他要笑不笑,淡淡吐出一句:“闭嘴。”何靖立刻噤声。

待收拾好行装,一行人便启程北上。因为走得匆忙,当地官员来不及赶到送行,总算避免了一场客套麻烦。

赶将了两个多时辰,还未到半夜便到了青城山。

何靖指着山上:“人大多都到齐了,由青城观主招呼着,到迟的只能打地铺睡在外面。”

许敛宁心中估量,天殇教离青城不远,过去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行程。可便是这一两个时辰只怕也步步惊险,她既然要替阮青玄查出当年灭门的真相,便要保住性命,绝不能轻易冒险了。

张惟宜看着她,轻声问:“你在担忧么?”

她微微笑道:“本来觉得无所谓的,现在却想还是中规中矩的,保住性命要紧。”

他眼中含笑,微微释然:“我原来还担心的,你这样想那就好了。”自从崇丽阁之行后,张惟宜的应对都变得直接坦荡。

待转到没人注意的地方,许敛宁伸手过去,任他紧紧牵着,十指相扣。她突然觉得过去萦绕的一切似乎渐渐淡了,只要不去想起,就这样任其自然也好。

“敛宁,你看上去瘦了些,不过起色比原来好多了。”天衍真人一眼看见她,慈爱地问询。许敛宁一激灵,忙不迭地将张惟宜的手甩开了,恭恭敬敬道:“师伯。”心里微微苦笑着,这么多年的惦念恐惧,还是改不掉。

张惟宜不满地皱了皱眉,脸上的神情有几分不是滋味,侧身而立:“弟子为俗务所困,到得晚了些。”

“也不算晚,等到三更过后,我们才出发。”

“不是三日后才到天殇教的吗?”许敛宁微微惊讶。

天衍真人淡淡一笑:“柳盟主同我们商量了,对外边是这么说的。只是为了防止奸细报信,让对方知晓,是以决定三更时刻出发。”

许敛宁轻声道:“原来如此,不知您可见着我师父了?我有些事要禀报。”

“就在前面的院子,你快去罢。”天衍真人看着她走过去了,方才对自己的弟子道,“惟宜,你去和别人说一声,叫他们立刻收拾起来。”

“是。”张惟宜匆匆走过青城观的侧院,忽听一道清朗的声音道:“贤侄请留步。”他停住脚步,眼中突然掠过一丝阴霾,然后回身恭谦应道:“柳门主。”

几行人马静静地走在山道上。

天上月圆如镜,淡淡的银白色月华铺散大地,微微有些清冷。时维九月,序属三秋,终究山里还是有些凉意了。

数十年前便毫无停息的争斗,除了老一辈的,大多只是听说。什么起因,什么经过都只是模糊。只知道最后是以十多年的决战了结的。两方损伤惨重,各自伏息。

许敛宁静静地跟在师父身后,看着眼前的人云鬓高耸,金步摇随着步幅微微地颤着,突然惊觉师父走路的身姿也不若曾经轻盈。年岁不饶人,师父在漫长年岁中深居不出,身边也无人相伴,还是会寂寞的罢。

容晚词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微微一笑:“师父是不是老了?”

“师父还是和当年一般容颜。”许敛宁真心实意地说。

殷晗也笑着说:“师父怎么会老呢?”

容晚词叹了口气,背过身道:“人终归要老的。脸上尚且看不出,但还是逃不过。”

许敛宁也觉得自从青玄师姐的那件事过去,师父便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可其间的微妙之处,她却想不明白。

默然中,只觉得前面的人似乎止步不前。只听柳君如的声音低低地透过来:“诸位,前面就是天殇教总坛,我们分为三路,三面夹击,在里面会合。”之后便是分派人手,武旦同龙腾驿从正面攻入,少林昆仑峨眉从东面包围,凌轩宫点苍名剑山庄是从西面而入,剩下的留守原地,待一个时辰后直接从正面进去。这样布置,考虑还算周详,也挑不出什么问题。

许敛宁随着众人向西侧进入天殇教,中途容晚词回头看了她几次,她只当没看见。凌轩宫毕竟是她待了十多年的地方,如果有难,她当是不能逃避。何况师父让她去跟着武当派众人,她可没这个脸皮凑到他们中间去。

转了几转,似乎是进了地道,周围渐渐暗下来。许敛宁往身边看了一眼,却不见了殷晗,不由道:“师父,殷师妹她似乎不见了。”容晚词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脸色铁青,厉声道:“她几时不见的?”

许敛宁吓了一跳,如实道:“之前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应该不超过一炷香的时候。”

容晚词快步上前,向着商鸣剑道:“商庄主,我们得加快些,前面暗得紧,只怕有什么埋伏。”

许敛宁本是靠着墙走的,忽觉脚下身边隐隐震动,直觉情形不对。一眼看去,只见商鸣剑俊逸的脸在暗色中蓦地苍白几分,回过头扬声道:“大家小心,只怕……”剩下的半句话淹没在一片震天的爆破声中。地道是由花岗岩严严实实砌成的,此刻墙面顶端都剧烈震动,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塌方了。许敛宁感到周围已经陷入混乱之中,不少人更是向后夺路而逃。

她贴着墙站着,尽量不与旁人相撞,一面将周围的状况瞧了仔细。大约前面十步的上方有一段横梁,若是不那么混乱,依她的轻功完全可以上去。

呼的一声,先是闻到一股浓浓的硫磺气息,随后一道明丽的火焰由远极近喷射而来。地道本身就暗,此前一番动乱,手上的火折蜡烛尽数熄灭,更是漆黑一片。这道火光闪过,整个地道疏忽一亮,随后沉寂于黑暗。每个人眼前还微微有些白光,根本看不清周遭的情况。

只听一道极低的嗓音叫道:“杀!”几十个人影涌上来,一时血光四起,血腥弥漫。

许敛宁没敢动,在火光亮起的一瞬间便微微闭上眼,待周围重新陷入黑暗时又睁开了,可还是完全看不清附近的情形。她凝神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忽然感到一阵寒气扑面,知道不妙,连忙就着紧贴的石壁向上避开,随后悄无声息地滑了下来,一剑掣出。此时目不能视,出手几乎全凭以往对敌的经验和感觉。

可这一剑还未完全施展开来,便觉得手上一滞,再也使不出来。许敛宁估计是碰到了墙壁,连忙收招。忽然觉得眼前似乎寒光一闪,对方的兵器竟然已经靠近她的鼻尖了。她仰身避过,随后向上腾越闪避。对方似乎咦了一声,手中兵刃一摆,径自向上砍去。她尚且身在半空,换了其他人只怕避无可避,势必受伤,她只微微运力,身子一个折转,竟然在毫无借力的情况之下向前飘去。

许敛宁记得前方十步之远有断横梁,大约是造地道时作为支架的地方。她此刻去够这横梁,完全没有一丝把握,但是若不暂行退开,就要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况了。她心中忐忑,待这一跃势头将尽,伸手去够,竟然摸到一截横梁。

许敛宁手上用力,身体就势翻到横梁之上,心中还如擂鼓一般重重跳着。她经历至今,从未碰见如此危机的情形,一旦定下来,竟然发觉有冷汗顺着流下。她待气息平复,对于眼前的黑暗也渐渐适应,方才从横梁上下来。凌轩宫、名剑山庄和点苍派都有各自的服色,她一眼就能辨认,碰见服色有异的,她就一剑直指过去,这样步步留心,竟然也慢慢见到远处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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