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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风春(21)

李清陨拿着玉灵散朝纯阳宫走去。

之前张惟宜看着她去拿药,只淡淡地道了一句:“现下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何必去自讨没趣。”他的语气极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李清陨不解地转头看他,却只能看见一个颀长的背影。

李清陨有时候会想,尽管相识十多年之久,却还是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尤其是他回京城后,在武当的日子变少,彼此也渐渐生疏。

“师姐,你何必抵赖,我也是碰巧听见你和商庄主闲聊的。其实我一直在想,你原是带艺投师的,那么之前进的又是什么门派,又是什么原因投到凌轩宫门下。”竹林中,突然传出女子的声音。

李清陨停下脚步,远远望去,似乎有个人背影像极了阮青玄。

“这些连师父都没在意,你那么关心作甚?”对方随即回应。

李清陨听得真切,认出的确是阮青玄,不由又靠近几步。

“这时何必呢?”另外一个声音微微冷笑,“我可是听见商庄主叫你沈姑娘。金陵沈家,当年被一夜灭门、无人逃脱,现下看来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就算我是沈家的后人又如何?”听着声音,也可以听出阮青玄有些生气了,“你若是想对师父那么告状,就尽管说去,看看师父是不是一般在意。”

“我们挑明了说吧,一直有传言说当年毁了包括沈家在内的五世家是凌轩宫,只不过赖给了天殇教罢了。”

“只是传言?你怎的不找师父求证一下?”

两人一时都没有了言语,忽听铮铮两声,像是兵器碰撞的声音。李清陨听出不对劲,举步向前几步,忽觉手臂一紧。她正待呼喊,只听有人在耳边道:“你不想活命就尽管叫好了。”她回头一看,却是许敛宁,不由道:“为什么?”

许敛宁神色微变,只听竹林中的金铁之声突然止了,拉着她直接翻过后墙,落到西厢的天井,随后推开房门,道:“等下别出声。”李清陨走进客房,不解地问:“就算被她们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她们还是你师姐啊。”

许敛宁看着她,嗤的一笑:“就是师姐才要紧了。”

转眼间,脚步声就到,何绾在门口轻问了句:“许师妹,你睡下了没?”

许敛宁慵懒地开口:“师姐有事吗?”

“你受了伤,就多歇息。我先走了。”然后脚步声渐渐去得远了。

李清陨回想之前两人的对话,也觉出有几分不对:“听她们刚才提到五世家,该是同凌轩宫有什么关联吗?”

许敛宁瞥了她一眼:“那是本门的事务,就不足向外人道了。”稍顿了顿,又接着道:“我觉得累了,不知李姑娘可还有其他事么?”

李清陨不想她那么快就下了逐客令,顿时一呆,放下玉灵散想走,又听对方在身后说了一句:“把你的东西带走。”语气很是冷漠。

她心中委屈,也只是勉强笑了笑:“那么你好好休息。”

更深月色深如许

李清陨是被一个不得了的梦惊醒的,醒来后心还怦怦跳着,背上全是汗。

端午一过,终究还是入夏的时节。她拿了盆子起身去天井打水,突然听见极轻的水声,她也没在意,想是哪位师姐同她一样,被热醒了的。她轻轻推开门,只见那个站在井边的人影慌张夺门而出。

李清陨一个激灵,睡意完全醒了,也顾不得回房拿剑,随即追了上去。可是对方轻功远高于自己,只追了一会儿便不见人影。她有点无奈地在周围逛了一周,一路碰见几个夜巡的师兄弟,问了也没什么结果。

她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忽听一声暗器破空的低响,随即是一个女子悠闲的声音:“原来是何师姐。”这个声音她是熟悉的,正是许敛宁。李清陨这次学乖了,不再走近,而是低下身伏在道旁的灌木中。

“师妹你受了伤,才将养了两天功夫,就坐不住了啊。”何绾轻轻拖长语调,却掩不住语气中的愤怒,“我们也别绕来绕去地说话,不如直截了当痛快。”

对方轻轻一笑,语气柔和:“嗯,拐弯抹角的,的确很累。”

“敛宁师妹,你该是知道,师父有心挑我和阮师姐继承衣钵。你若是站在我这边,以后辉月阁自然是你的。”

李清陨只听得张口结舌,且不说容宫主无病无痛,就是这番话本身也够教人匪夷所思了。凌轩宫的几个弟子,果真没一个是安分的。

“我信你此刻的诚心,可我终是不喜欢身边有一个可能对我不利的人。”

“你难道不再仔细想想?”

许敛宁嘲讽道:“何师姐,论武功,我自认不会输给你,何况适才你也见识了的。你让我站在你这边,可没这个本事。”

李清陨不禁心道,这人得罪起人来,当真是毫不留余地。

孰知何绾也没生气,只是笑笑道:“我盼你不要后悔。你今日有这个喘息的余地,只是以往我瞧不上,没来留心罢了。”

许敛宁踱了两步,突然往别处看了一眼,淡淡道:“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我也提醒一句,入夜后还在外边,若是遭了不测,可怪不得别人。”李清陨不由又伏低了些,总觉得她适才似乎往这里看了一眼。却听何绾笑道:“多谢提醒,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之后两人一言不发,各自散了。

李清陨看着许敛宁的背影,身法似乎同适才自己追的那个人影很像。她也不敢再跟上去看个仔细,只好回去了。路过天井的那口井时,她突然灵机一动,取下头上的簪子往水里一搅,也没见什么异样,不由暗笑自己多心。

翌日便是比武。司空羽起得早,正赶上武当弟子的早课,便也去玉虚宫听了。讲学的是成化初年时的进士,之后入了道,对于道学和理学颇为精通。他听完早课,出了玉虚宫,却听到许敛宁的声音:“司空公子,你对老聃之学也有兴趣么?”

司空羽脚步一顿,缓声道:“其实也还好,只是起早了,也没别的事情做。”

许敛宁微微一笑:“不知你现在查到仇家没有?”

他神色有些难堪,闷闷地道了句:“没有。”随后又补充道:“是我大意了,反而让那么好的机会跑掉。”

“我走之后,又发生什么事?”许敛宁神色认真,转头看着他。

那晚,一碗清水之后,他的气力渐渐恢复,而那个红衣的人却依旧伏在地上无法动弹。司空羽盯着她,想将她千刀万剐,却还是忍住了杀意:“我知道你背后一定还有人,究竟是谁指示你那么做的?”

对方一张娃娃脸颜色灰败:“左右都是死,我凭什么要说给你听?”她自顾自笑了一会儿,笑声还是微微有些发抖,人毕竟是怕死的。

“如果你说了,我就放过你。”司空羽听出她话中的转机,“之后你隐姓埋名,就可以躲过去。只要不再为非作歹,我就绝不会再找上你。”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她笑得露出牙齿,可是脸色却微微红润起来。

“你要是想活命,除了信我还有别的办法?”司空羽耐心耗尽,微微冷笑道。

她眼珠微转,想了想道:“好,我相信你。当年的确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一定猜不到是的。他就是……”突然,语声戛然而止,她纤细的脖颈顷刻冒出了鲜血,只见一个轻捷的身影从房梁上落在地上。

这一剑很轻,位置却恰到好处,正好致命。司空羽脑中一片混乱,唯一明白的一点就是——这几年辛苦查访到的最后一点线索,还是断了。他明白眼前那个人是最后一点指望,运足内力直追上去。对方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赶得上自己,倏然回身掣出一剑。青黑的剑光,带着暴虐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司空羽强自镇定下来,拆解开这一剑。他没抢着先机,自然招招落了下风。而对方的剑极快,剑招绵绵不断而来,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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