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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花向晚/遗失(出书版)(65)

叶念记忆里一直很懂人情世故的伯母头发散乱,闻言立刻尖叫一声,红着眼扑过来抓她。叶念眼明手快,立刻拉过边上的椅子挡在自己面前。

一直站在边上的伯父大步走过来,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让我破产?!让我儿子进监狱?!”

“破产?那些财产本来该是你们的吗?不过我也很是意外,你们居然还有空闲出来逛街吃饭。”叶念把沾湿的额发撩到耳后,毫不躲闪地望着对方,见他一拳头挥过来也不避不闪。林修忙疾步过来,抓住对方的手腕,这个力道带动桌子,服务生刚端上来的茶水全部打翻。茶水四溅,陶瓷的茶壶碎了一地。

叶念站着没动,冷笑道:“你打过来好了,打得越重越好。你打完,我立刻就去验伤。故意伤害罪,我一定要告到你们一家在监狱里团聚为止。”

其实她也没有预料到会有现在这个混乱的局面,她看到林修皱眉的模样,也看见易云初站在不远处脸色煞白地盯着他们,眼里有几分含蓄的不可置信——她已经想明白之前那次见面的意义所在。

“你要做什么都冲着我来!你为什么要害阿皓?!”伯父捏紧拳头,眼睛发红,几乎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为什么?

这要教她怎么一条一条举例说明?

那段最难熬的日子,律师上门来过,然后离开。外婆第二天就找到伯父家,她想请求他们不要做得这样绝,不要把什么都带走。可是外婆回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咳了一个晚上。叶念就听了一晚上的咳嗽声。

她后来才知道,外婆被伯母羞辱了一顿赶出来,离开时,伯母丢给她十块钱。

那种感情简直被刻画得深入骨髓,除了痛恨还是痛恨。

不过是被迫变卖所有财产还债而已,这算什么?根本还抵不上那痛恨的十分之一。

叶念还是笑,她觉得自己也濒临崩溃的极点:“我就是要你们变卖所有财产,变得一文不值。那又怎么样?这些东西是你们的吗?白白享受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还回去了。我不要,但是也不留给你们。”

这时候,餐厅经理叫保安进来,直接把闹事的人“请”了出去,示意服务生拿来干净的毛巾。叶念接过毛巾,随便擦了下衣服上的茶渍,拿毛巾的手一直都在发抖,根本擦不干净。

林修和餐厅经理轻声说了几句话,把损坏的茶杯餐具全都照价赔偿,才轻轻揽过叶念的肩,语气平淡地说:“换家店罢。”

坐在林修的车子里,冷空调一直对着她吹,叶念隔了好一会儿才从几近空白的意识中缓过神来,闭上眼靠在椅子后背上。

只听林修淡淡地问了一句:“你现在好一点没有?感觉好点的话,我开车了?”

叶念轻声道:“好。”

林修沉默地把车子从停车位开到正路上,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叶念,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你这几天一直很反常,尤其以今天为最。”

叶念用手背抵着额,无力道:“我今天不想谈任何事。对于刚才餐厅里发生的事情,我更不想再提起。”

林修绷着脸不说话。

叶念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又继续说:“刚才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真是很抱歉,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幻灭,我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人。不过我真的不想再回忆一遍刚才的经历,至少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想谈到这个话题。”

“随便你。”

两人一路无话。

林修把车开进公寓的车位,下了车后重重甩上车门,顾自快步走在前面。叶念想叫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楼大厅,正好电梯停在一楼,叶念还没走到电梯前,就见那电梯门就在眼前缓缓合上,将她留在外面,宣告着这指不定何日才会结束的冷战拉开序幕。

叶念搭了另一架电梯上楼,她没有心思也不想花心思去安抚林修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她不主动开口和他说话,他也就一直保持沉默。

这中间,她同林修只说过一句话“是你先洗澡,还是我先”,结果对方一声不吭,像是忍受不了似的没看她一眼。叶念便顾自去洗澡,然后吹干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看见林修正在抽烟,烟灰缸里已经躺着一截被摁灭的烟头。

他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她,低声说:“既然你不想和我谈今天的事,那我只问你,你现在心里很高兴吗?”

会高兴吗?

她以为会,可实际上一点都没有,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

叶念摇摇头。

“叶念,你该学着宽容坦率一点,不管是对谁。”

叶念蹙着眉,回答:“我愿意这样,就算不高兴也愿意。”

“……算我白费口舌。”林修将手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你这一点,倒是一点都没变。”

突然间,原本热烈的感情在一夕之间变得可有可无。但这样的气氛,倒也不算是太过异常。两个人都各自有忙碌的工作。隔了几日,开始像从前那样说话,有时候也会拥抱,但是再也找不回原来那种感觉。

叶念也想过要不要和林修彻底把自己的所有剖析开来,可是这个结果只不过会把既定事实引向更复杂的境地。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她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根本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怎么还能像对付铅笔字迹一样,只用橡皮轻轻一擦就能变回原来的空白?

她的隐藏面太多,如果可以,她想一直这样让它们不见天日。而林修身上不确定的因素也太多,她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孤注一掷。

Matthew飞去了欧洲参加金融相关的大型会议,和几位金融数据库管理者接触,回来时特别开了整个事务所有注会执照的员工的会议,详细说明了欧洲现在正在研究的金融财务的预测系统。

叶念刚拿到执照,也参加了这个例会,其中涉及到一些计算机的专业知识,她完完全全是商科出身的,对于里面的专业用语一窍不通。等Matthew开始举例估算“一支xx股票的价格变动的计算机计算量为每个维度是十的九百亿次方每秒,维度也大约是十的九百亿次方每秒”时,她已经从昨天做过什么事、前天又如何,回想到大前天拿到注会执照的事情。

她到底还是达不到林修这种“如果没有必要一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的修为,身边人过分静默只会让她心中不安,就没话找话说:“……注会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林修坐在沙发上,一手拿了一份文件对比着看,闻言只是简单地说:“是么。”

“我刚拿到注会的执照。”

“嗯,好。”

叶念站在那里,忽然觉得很茫然。她到底想要什么,她也想不出来:“我有点困了,想早点睡,你呢。”

林修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把目光转回到文件上去:“你先睡吧,我要再晚一点。”

那晚,她又做回了那个很奇怪的梦,一个人在长长长的楼梯上往上跑,不停不停地跑,楼梯盘旋着向上,看不见尽头。她就这样跑到精疲力竭,却无法停止。凌晨时分醒过来时,她侧过头,看见枕边男子的睡颜,那样沉静而俊雅,却好像一个陌生人。

叶念迷迷糊糊地想,这个人到底是谁?突然想起是林修,可是林修又是谁?她又是谁?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任何事情都会有发生和不发生两种情形,而两者的概率很可能是50%,我们做决策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寄希望于50%这样的概率。”Matthew点开下一张幻灯片,“如果某些情况下,50%可能给我们带来巨额的利益,而剩下的50%则是巨大的声誉上的损失,我们不能够用利益挑战声誉,事实上,这个侥幸的结果往往只会是失败,我们将会成为失败者。”

叶念想,这算不算是针对最近接连不断的会计师做虚假声明事件的警告?在外人看来,会计是一个很稳定的行业,实际上却是一个高危而灰色的业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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