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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708)+番外

“既是出来观灯,便怎样尽性怎样来,何必自寻烦恼。”

“总是不好的,”她揉了揉手中帕子,在城楼上吹下的一阵冷风里轻轻掖了下身上的斗篷:“先生先前说得对,那坛中的确是好酒,醉人人却不自知,若再多饮几杯,朱珠怕是要更加放肆了。”

“我倒还真想见见你放肆的模样。”

“先生说笑。”

话音落,两人兀自沉默下来。

这地方离城门挨得近,跟市集离得远,因而人少得许多,也安静许多。待到烟花燃尽,就越发显得更加寂静,因而远处几个小孩拖着灯笼大声的笑闹便分外引人注目了起来,朱珠抬头目不转睛朝那方向望着,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于是再次轻轻叹了口气。

“姑娘在想些什么。”见状碧落不动声色问了句。

朱珠咬了咬唇。

原是想继续沉默,或者避开这个话头,不知怎的却又脱口道:“想起小时候跟着哥哥他们在花园里,逢年过节也是同他们一样玩得这样开心。”

“现在却不开心了么?”

“总归很多人和事已经是不同了的,先生。”说到这儿,忽地收回目光朝碧落望了眼,突兀问了声:“忽然想起先生身边并无亲人,这些年中秋,先生都是自己一人过来的么?”

话刚出口,便见碧落那双浅笑着的眼内微微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瞬息而过的错愕,却又仿佛只是朱珠的某种幻觉。

于是红了红脸垂下头,正预备将那话题转开,却见他笑着点了点头,似随口般道:“是的,一个人过来的。”

“那该寂寞得很……”

“寂寞,”他目光再次微闪,随后别过头,朝着城楼方向望了一眼:“多少年过去,早已习惯了。因而当有人陪着一同过时,反倒不习惯了。”

“先生是说朱珠么……”

“不是,”他笑笑,“一个故人。”

“可是上次所说那名制作面具的人么?”

“也不是。”

“哦……”

一时无语,朱珠再度沉默下来。

此时恰好城头上彭彭数声响,夜空里于是再次绽开了数朵无比瑰丽的巨大烟火,朱珠闻声立时抬头朝它们望去,便因此没有留意到身旁碧落那一双幽幽的目光随之凝到了她的脸上。只一边呆呆朝它们望着,一边下意识问道:“先生也曾同那故人一块儿看烟花么?”

“她想看,我却不知她究竟有没有看到。”

“先生同她在一起,却不知她究竟有没有看到烟花么?”

“因为我并没有同她在一起。”

“……先生的话叫朱珠听不太懂了……”

“因为那年中秋,她要我同她一起看烟花,我却在烟花楼上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先生失约了。”

“是的,我失约了。”

“她等了先生整整一夜么?”

“是的。”

“她可有责怪先生?”

“我不知。”

“……为什么先生会不知?”

“因为当我到她面前时,她什么都没说,笑笑便走了。”

“先生没有追去问么?”

“她走便走了,问有何用。”

“所以先生至今不知她是否责怪先生?”

“是的。”

“呵……好奇怪的先生……”

“是么。”碧落笑笑。

“……那么敢问先生,如今先生的那位故人现在哪里?”

“现在么?”

“嗯。”

“……去世很久了。”

“是么……”

再度沉默下来,碧落望见朱珠的肩膀在风里微微发抖,便起身朝她走了过去。“你冷?”

朱珠摇摇头。

“那为什么发抖。”

“因为朱珠在想一件事儿。”

“什么事。”

“朱珠在想……朱珠同先生的那位故交……长得可像?”

“为什么忽然会这样想。”

闻言朱珠抬起头,朝碧落双眼内径直望了过去:“否则先生怎会因区区榜上一段话,便将朱珠视作此生必娶之伴侣?想朱珠何德何能,竟能令先生如此垂青,其中必然是有原因的,难道不是么……”

话音落,目光一动不动朝碧落的眼睛望着,试图能从他那双碧绿的眸中窥到哪怕一丝丝的答案,以印证自己的说法。

但许久过去,他那双眼内依旧是平静无波的,淡得仿佛一杯水,清澈无温。

随后微微一笑,他蹲下身,拂去了挡在她额头的乱发:“你醉了,朱珠。”

“先生才醉了。”朱珠牵了牵唇角。

想学着他的样儿笑一声,眼内却瞬间跌落两串泪珠,这令她头一低用力吸了口气,随后大声笑道:“先生好奇怪,让人空等了一夜,却连追问别人责怪与否的勇气都没有,仅仅数面之缘,却对朱珠如此纠缠。可知同样一张脸,却不可能是同样一颗心!先生刚刚问朱珠,人在这儿,心在哪儿?朱珠便回答先生,心自是不在这儿,不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