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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187)

严军师先是轻“咿”了一声,待伸出手将那只绣着兰草的雪白帕子拿起来瞧了瞧,又“嚯”了一声。

“严军师,将军不是才吩咐了要维持原样吗?您这……”这般鬼祟之举,叫近随实在看不下去了。

“嘘!”

严军师看了他一眼,而后将帕子放回,并细致地进行了归位。

做完这一切,朝那近随悄声问:“吉画师的?”

近随点头。

严军师面上浮现欣慰笑意,下意识地看向书房外二人离开的方向。

如此静静出神片刻,待提步离开书房后,那笑意逐渐化为了一声喟叹。

“军师何故叹气?”印海含笑跟着他一起走下石阶:“如今将军身侧也有并肩之人了,不是甚好吗?”

“将军所处之境地,所背负之过往与去路,注定于常人不同……”严军师望向夜色,又叹口气:“时机复杂,倒是不好说是劫是缘了。”

“那不是正巧了。”印海笑道:“吉画师刚巧也是个与常人不同的——”

二人又并行了一段路,印海打了个呵欠,声音愈发随意:“至于是劫数还是机缘,尽可随缘就是……”

浅浅月华下,衡玉与萧牧不紧不慢地走着,翠槐在一侧提灯。

“冯远已被缉拿归案,逃兵役案便也算了结了。”衡玉问:“至于王鸣他们的下落,线索到此已经中断,侯爷何故还要深查下去?”

“此时言之过早,唯有继续查下去,才知线索是否真正中断。”萧牧的声音于夜色中尤为沉稳平静:“兵役案固然已了,失踪之人纵有罪在身,却也尚是北地百姓,既守着这一方城池百姓,便没有理由就此放弃他们。”

“我原以为侯爷会有更深的思量——”

“若说有,自然也有。”面对身侧之人,萧牧总能提起说话的兴致:“此事蹊跷,掌控之外既为未知,未知则为危险,若能查明,自是再好不过。”

“可侯爷真正放在首位去思量的,却是那些人的下落安危。”

衡玉转头看向他:“这思量看似为浅表,却是别样深刻。如今局势莫测,侯爷本该是自顾之际,却未曾有一刻将治下百姓与民生落于自身之后——”

她只字未提钦佩,却字字都在表达钦佩。

“侯爷,您当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夜色中,女孩子眼眸晶亮,格外认真地道。

好人?

这过于直白的评价,惹得萧牧看了她一眼:“这夸赞如此天然去雕饰,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侯爷不懂吧,这叫愈简愈真。”

萧牧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

又走了十余步,才道:“既在其位,便当尽力而为。做与身份相应之事,如人生来即懂呼吸,从来都不该被夸赞,夸赞也向来无意义。”

衡玉闻言,不觉间慢慢停下了脚步,看着那道半浸没在夜色中的背影,思及他背负着的一切,只觉胸口处发闷发涩。

世道如何待他?

而他又是如何待这世道的?

察觉到她没跟上来,萧牧驻足,转身看向她,眸中有询问之色。

衡玉快步几步来到他面前,眼神莫名有几分固执地道:“侯爷说得不对,做得好就该被夸赞,侯爷就是很好,世人也都该知晓侯爷的好——”

四目相接,萧牧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今晚酒吃多了?”

“哪有?”衡玉轻咳一声:“就喝了两盏而已。”

萧牧未再多言,转回身,嘴角微扬地往前走去。

嗯,突然觉得,夸赞似乎还是有些意义的。

此一夜,衡玉做了个噩梦。

醒来时仍觉梦中的一切颇真实,坐起身好一会儿,才自梦境中慢慢将神思抽回。

“姑娘醒了?”

吉吉走上前,笑着道:“姑娘今日醒得晚了些,想必睡得极香,婢子便也没有擅自将姑娘喊醒。”

“该喊一喊我的,做了个很不祥的梦。”衡玉目光没有着落,有些怔怔地道。

“啊?姑娘又做噩梦了?”吉吉忙来到床边,倾身替衡玉捏肩,好叫她放松下来:“姑娘别怕,既是未发生之事,梦都是相反的。”

衡玉缓缓吐了口气。

她也希望是相反的。

她也会尽力让它变成相反的。

“姑娘,咱们用些早食,便该去苏姑娘家了。”见衡玉缓过神来,吉吉才提醒道。

前日里,衡玉受邀去了苏先生家中作客,席间称赞苏大娘亲手包的饺子好吃,苏先生闻言大喜,当即再邀衡玉隔日再来吃饺子。

衡玉点头答应了。

毕竟,酸菜肉饺子真的很好吃。

此时她念着梦中事,倒没了分毫胃口,然而苏先生一家盛情,此时想必已经做好了等她过去的准备,她便也做不出随意食言爽约的举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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