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内殿的长公主面色铁青,周身弥散的威势禁不住让人心惊胆战。
好在太极宫那名带着遗照的道人紧跟其后,号脉之后给出的提议却是又让赫连幼清神色不好了几分。
以道人内力倒是可以暂时缓解毒性,但若想顺利,还需另一内力武者在旁辅佐使毒性过度不到胎儿,而后太医凭银针针灸加以医治迫使母体产子,一旦稍有差错,母子双亡。
“就依......仙师的......方法。”却是一旁虚弱的齐氏开了口。
赫连幼清道:“有劳了,若是仙师能让太子妃母子平安,本宫必不永忘。”
那道人无悲无喜,只是还了个礼。
但接下来找谁配合道人?
宫中的武者不是没有,但若真正让赫连幼清放心的还真没几个。
且不说大内侍卫,单单皇城司等众内力都不及武林人士。
赫连幼清第一想到的却是顾文君。
她本欲差人去请顾文君过来,但刚一说出口就生生顿住,而后她自己起身,去了偏殿。
在得知需要贡献‘内力’来帮助太子妃‘渡劫’时,顾文君摸了摸自己的小身子板,也不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行不行,眼看着赫连幼清隐忍难受的模样,到底是心下不忍。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尽些’能量,应该是不成问题。
何况赫连幼清又带着玉蝉。
原本顾文君觉得自己点头应下没什么,可在看到赫连幼清眸中闪动的像是松口气的情绪时,心里忽然变得软软的。
真是奇怪。
去内殿隔着帘帐辅助道人并没有顾文君认为中的那样困难,按照目下的情况来看,母子平安想来应该不难,就在顾文君忍不住因为能量耗损而头晕时,一声惊呼却是将她敲醒。
变故终究还是发生了。
齐氏血崩,胎儿堵在宫口,稍有延迟便是一尸两命。
“仙师......请无论如何......都要.......保下孩子。”齐氏艰难的喘着气,几乎是气息不稳的说道。
齐氏这句话,分明就是要舍了自己的命,保小。
赫连幼清站在一旁,听到时脸色登时白了七分。
“必儿......”
“晋阳......这是太子和我......期待......的孩子......更是......太子......唯一的骨肉。”齐氏虚弱的躺在榻上,她看向赫连幼清,水润的眸光中染着寸寸的难过。“我怎样.....都好......只要......鲤儿活着。”
鲤儿是太子给孩子取的乳名。
意指平安顺遂。
久在宫中,平安顺遂无疑只是奢望。
但却是初为父母最初最真的期盼。
赫连幼清面色苍白的站在殿内,吹入宫殿的西风呼啸的掠过,她甚至记不得自己站了多久,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哭便在这样的夜幕中划过。
微弱的,并不响亮。
嬷嬷将哭声都细弱的如同小猫崽一样的婴儿颤抖的送到赫连幼清眼前,小皇孙体虚力弱,也不知能不能撑到满月。
赫连幼清怔怔的,好一会儿才小心的接过新生的小婴儿。
怀里的孩子轻的厉害,赫连幼清竟一时变得害怕起来,她抱着襁褓中红彤彤的小婴儿走到了脱力的齐氏身边。
“必儿......这是鲤儿。”她哑着声,喉咙都跟着干涩。
靠在软垫上的齐氏接过婴儿,她低着头,眸光蔓上了湿润。“鲤儿真好看......你瞧......这眼睛......还有小嘴巴......和太子......长得......真像。”
她说到这里时几乎是用了她全部的力气。“太子......已经不在了......是吗。”
即使是知道了答案,她却又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可在看到赫连幼清艰难的点了下头时,终究是一切的希望落了空。
“晋阳......我要去陪他......那里......太冷了......我不放心。”她的气息已然变得少的可怜。
赫连幼清眼圈一红,泪水滑落。“必儿。”
“晋阳......鲤儿......就拜托你了。”
她们年少相识,总角之交。
熟悉彼此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她看着她离开,回京,而后参加宫宴成为了她的小皇嫂。
她看着她跑出宫墙,从一个爱笑的小姑娘变成一个总是板着脸的小夫子。
她们时有争吵,却又时有欢笑。
她们将年少的喜悦献给了彼此,又在彼此的相知中度过了每一个春秋。
她们本以为这样会一辈子。
只是这一辈子太短,短的甚至来不及说一声再见。
内殿忽然想起悲恸的哭声,匍匐在地的宫侍以及嬷嬷哭声一片。
赫连幼清竟忽然恍惚起来,却又在下一刻没由来的愤怒。
她们哭什么!
做什么哭的丧气!
她想要厉声质问,耳边传来小婴儿细弱的哭声,她茫然的望了过去,目光却在触及到必儿阖眼苍白的模样时,大脑登时空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