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为何这样(35)
相凝霜顾不得气了,只是在心底默默记下一笔必定要还的账,又努力牵起唇角,弯出一个笑来:“等等。”
“既然要我给你种花,那总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她咬着牙硬弯出一个笑来。
“种花需要名字吗?”
他已经起了身,沉沉黑袍迤逦在身后,闻言侧过脸,被淡红月色剪出一段淡淡剪影。
极惊艳的一段。
她轻轻眯了眯眼,仍然含笑:“不然,花怎么知道自己为谁而开呢。”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回头看向她,像被她说服一般,含混轻笑一声。
“南客。”
他这样说道。
相凝霜终于看清他的眼睛。
黑色的,暗沉沉如烈火焚尽、长夜无月。
……到底不是洛长鹤。
相凝霜在心里轻飘飘想道。
第17章 袖口香寒
《万魔录》有记,不庭血月当空,无日无云,毒风刮骨,雨雪蚀肉。
这样的地方,就算真有种子,想种出花来也是痴人说梦。
相凝霜抱着手臂,脸色十分差劲的看着眼前的一把铁锹。
——这是那个老变态扔给她的。
真把她当花匠了,相凝霜被气笑了,耐着性子把那几粒小石子丢下去,用沙石胡乱盖了盖,便收回手继续消极反抗。
明明四周只有她一人,她耳边却突然响起低沉声音,带几分懒懒的凉意,问道:“这就种好了?”
相凝霜更气了。
她在这里艰苦劳作,奴役她的人正在他老巢舒舒服服远程监工。
她于是摇摇头,皮笑肉不笑:“当然没有,还差得很远呢。”
“花木是天地日月之灵,就这里这幅寒碜荒凉的样子,开出花也得给吓回去。”
还没等对方反应,她跟着又补了一句:“所以我要换条裙子。”
南客罕见的沉默了一瞬。
“…种花与你换裙子有何干系?”
相凝霜抿唇笑起来,理直气壮:“当然是因为这里只有我赏心悦目。”
天地间无日无光,阴沉晦暗,只有她在迷雾丛生中亮着,连鬓边香气,一点指尖,都是灼灼的亮色。
……也担得起。
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那就换吧。”
相凝霜便很不客气的往那座楼船上走。
“男女有别,我更衣时需得有间厢房,阁下可不能偷看。”
“允。”
“更衣免不了梳洗打扮,我偏好黄花梨木嵌琉璃的镜奁,别的用不惯。”
她拉着裙角袅袅娜娜的拾级而上,慢悠悠的跟他挑挑拣拣。
“……胭脂要蔷薇、山花和白茉莉绞的,不能要加紫矿的,不然就显得厚重了。”
南客友善的提出建议:“本座这里有些不长眼的修士尸首,取新鲜些的抹在脸上,比你说的胭脂要更有韵味。”
相凝霜:“……”
相凝霜转过一个回廊,选了个厢房停在门口,偏着眼笑了笑:“呵呵,你还挺有品味。”
说完便砰一声伸手甩上了厢门。
气性挺大。
虽然是闭上了门,但隔着门仍能听见女子慵懒柔婉的自语:“唔……芥子戒中的裙装怎么只有这些了……茜色虽艳却有些俗了,藤紫寡淡,烟青太闷……”
细细碎碎的抱怨像春日里从枝头簌簌落下的柳絮,软而痒,却不惹人厌烦,闻言便能想象出美人对镜试衣时因顾盼而显现的脖颈线条,如细雪里开出来的白山茶。
然而与想象不同,此时此刻,门内却并无美人上妆更衣的景象。
相凝霜隐在厢房暗处,神色冷淡沉静,看着自己指尖一点盈盈蓝火。
随即,她慢慢的,将一支孔雀翎羽点进火中。
这是幻境中,洛长鹤赠她的那枚。
孔雀尾羽极为珍贵,除了洛长鹤给她时所说的能保灵台清明以外,以灵火淬之更能炼得传闻可杀神斩魔的法器。
她从前搞过万剑宗的弟子,大概知道如何淬炼法器,可炼器时必得加注大量灵力,但她此时一被锁了大半修为,二如今身处敌人眼皮子底下,一点灵力波动都能被察觉,只能尽力汇集小小一簇灵火炼羽,其功效不异于烛火沸鼎镬。
她虽生来性子散漫,临危遇难时却半点不缺耐心沉静,此刻只是心无旁骛的控制着指尖灵力,半晌,才轻轻皱起眉。
*
楼船最顶上一阁深处。
帘幕深深,鬼影摇斜,血月光映上冷冰冰金器玉栏,一旁则是一只苍白-精美的手。
手腕上环着极为华丽繁复的金色臂钏,暗色宝石点缀其上,长而冰冷的金链散落,缠绕在他玩弄于手中的骷髅。
半晌,他的手指轻轻一顿。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摇摇晃晃站起来,黑色衣摆似血河一般流淌至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