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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袖天风(66)+番外

是选择继续起事,还是保全父亲、妻子的性命?

此时,水殿内,太子也将诸臣家眷的信物一一拿出来,说道:“请各位放心,家中眷属都安然无恙。”

……

风声呼啸,赵理久久未有言语。

郡王妃眉目间含着一丝愁苦,轻声道:“他不会的。”

王隐没说话。赵理与郡王妃感情如何他不知道,可赵理还是打着父亲的名头起事,如若他放弃恭王的性命,此事岂不显得可笑。

那个记不住事的恭王,却冷不丁说道:“儿媳,为父唯对你不住。”

郡王妃愕然看向恭王。

恭王带着解脱地说道:“你与理儿无有儿女,是我下了药。倘若理儿一直不起事,那么你们要儿女也无用,不过徒遭人忌惮,一生被看管。幸好,我的孩儿不是懦夫……”

王隐死死盯着恭王,未及反应,就见这昔日骁勇善战的恭王往前一扑,脖子碰在刀刃上,血溅了他与郡王妃满脸。

第51章 扭转

赵理遥遥看到一道人影晃了晃,往前一扑,又滚落地上,如同沙袋坠地,呼吸一窒,几乎无法保持冷静。

一旁的谋士见状脸色也变了变,“郡王……”

他言有未尽之意,却不敢说出口。

谁也不知道恭王与郡王妃会落入他们之手,恭王又如此刚烈。虽说恭王记事不清,到底非常人。他这一死,剩着郡王妃也尴尬了。

纵赵理原有相救之心,恭王一死,郡王妃焉有活路?

有太多话,他只能憋着了。

刚刚丧父的赵理纹丝不动,仍紧紧盯着对面,隔着夜色望向妻子与父亲,抬手一掩唇,片刻后悄无声息地张开手,手心赫然是鲜红的血迹。

谋士眼皮一跳,伸手要扶赵理。

赵理摇了摇头。

谋士心念一转,只道也是,此时更不能叫人看出郡王受伤。

“我原想留一丝余地。”赵理目光渐渐生出冷意,喃喃道,“传令下去,务要守好各处,然后……”

“倾油。”

……

一队反军将木桶滚到水边,偶有泄出,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又有手持小罐,系在火箭上,对准水殿射出。

侍卫亲军有识得此物的,慌忙扯着嗓子报信:“是——猛火油——”

猛火油?!水殿内诸臣登时两眼一翻,已经不知第几次心跳加快了。

猛火油一般用来攻城,烧得极旺,连水也挡不住。

此物原是朝廷管控,唯有军器监严密保存,竟不知反军从何处蓄得如此多猛火油。

到此时,甚至有人怀疑,陛下会到别苑来,乃至先前皇城意外失火其实也与赵理脱不开干系了。

这水殿四面环水,唯有虹桥连接,然而外间都是反军,方才是僵持住,出不得也进不去,现在仍是是为难,如何出去都要正面对敌。水面已有火油行不得船,难道要杀出一条血路,把陛下与东宫护送出去?对头战事胶着,便如虎狼环伺,向前向后皆是险地。

火箭画着弧,落在水殿内,火焰和着火油猛地向上蹿,点燃了纱帐,再包裹住梁柱——

腾,火光熊熊燃烧。

众军士要回转救驾,只见水面也燃起大火,与战船烧成一块儿,将虹桥也包裹住,内人出不来,外人进不去。

火焰晃动,殿内人影摇动,似是四处奔逃,最后不见。

军士们皆是悲愤,大呼为陛下报仇。虽有反贼,但大多宿卫是皇族亲信之人,尤其侍卫亲军,陛下极为重视。

背着已成火狱的池水,众人宁愿血战到底也不愿降。

赵理冷眼看着火势冲天,将水殿整个吞了,仿佛他的心也燃了起来。

正是时,冲杀声传来,他们回头一望,竟是黑压压的军队从后方涌来,粗粗一看,也有万数之众。

谋士惊道:“这是为何……”

城内此时,怎么可能还有禁军?

温澜从中策马出来,扬声道:“皇城司指挥使温澜率皇城司射月军、禁军捧日、天武二军平反,尔等调虎离山之计已被识破,乱军尚未离营已被制服,陛下、东宫与诸臣工、侍卫安然无恙。”

她轻夹马腹,提缰令马匹向旁让了让,陛下、东宫被簇拥着出现,后头的众臣也平安无事,就连郡王妃也在,一个不少。

先前这些人分明就在水殿内,此时却忽然出现在了别苑外,反军都心生惧意,难道是真龙天子,有神佛庇佑么?!

……

一刻钟前。

众臣慌乱,叫陛下与护卫冲杀出去,或有一线生机。

皇帝却镇定地道:“诸位爱卿都随朕来。”

再看东宫,也是一派自然,与王隐率先跟着皇帝走,他们自然也慌忙跟着。

王隐将郡王妃交给侍卫看管,把一张大大的罗汉床推开,再将下头的木板打开,露出一个一丈宽的通道来,斜斜向下。

王隐率先举着灯走下去,再回身扶皇帝,“陛下请。”

众臣皆是狂喜,原来此处还有暗道!

这水殿原是人造,水池也是人掘的,引河水过来。不过,这通道能够分河而造,从水底穿出去,也算是精细了。看这四壁虽然有些湿润,但绝未漏水。

当初温澜知道大内失火,陛下想搬到别苑来,叫王隐把别苑的人梳理一遍时,因心中隐隐觉得不对,思量了许多水与火二字,便趁那几日,在这里修了条暗道,连王隐她也没敢告诉,与此有关的工匠、宫人都被她锁在一处。

这也是为何,这别苑被围住,战船也是埋伏在内,王隐手上却有众臣家眷的信物。

一行人有条不紊地下了通道,到前头,又有分岔,王隐轻声道:“为免有人发现,此处还有一些掩人耳目的营造。”

其实,连他也不知道前头哪一个分岔才是正确的,他站在这里等了等,在石壁上敲了敲,这时大家才发现石壁上还有铜管,声音传出去老远。

片刻,其中一个岔道出现了火光,一人举着灯走来,正是温澜。

“陛下。殿下。”温澜给皇帝、赵琚行礼,就像她从未离开皇城司。

皇帝深深看了温澜一眼,又看到太子难掩兴奋地拍了拍温澜,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温澜垂手而立的模样,令他想起了那个陪了自己许多年的老内侍。

“走吧。”皇帝轻声说道。

温澜在前带路,王隐垫后。

众臣之间,有一个一直保持着瞪眼张嘴的表情,正是叶训,作为枢密院副承旨,他虽然不是什么重臣,却要常伴殿上,这才落得同行。

方才隔着数个人头,叶训看到前头火光映照下的一张脸,整个人吓得不敢认,疯狂想那是不是生得相似。

这会儿,他悄悄拍了拍自己大哥的肩膀,声音微微发颤地低声道:“大哥,你看那个人,长得好像咱们家扬波啊……”

叶诞看了他一眼,悲悯地道:“那就是扬波。”

叶训:“……………………”

……

火光煌煌,几乎照亮一角天穹。

温澜冷眼看着,继续道:“大名府各处水患,原为人祸,并非天灾,赵理谴人破坏河堤,现已营造木龙镇压河患。天下太平!”

“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她虽不提大名府各地的驻军,却比提起来要有效,一再冲击着反军的心。

与他们纠缠的就有几千人,眼前还有近万人,听说其余禁军也落败了……

一时间士气大跌,任己方如何用财物鼓励,也没了多大作用。

反倒是那些侍卫亲军、皇城卒、诸班直,听罢后,见陛下神灵庇佑,战意愈发高涨,恨不能引刀屠尽反贼。

温澜在夜色中可以看到赵理的身影,面容模糊,但她觉得赵理也在看着自己,他们遥远地对视了一眼,无形地交锋。

皇帝轻声道:“温澜。”

温澜一点头,“列阵。攻。”

轻飘飘三个字,一旁的皇城卒挥旗施令,大军向前,与内里侍卫成合围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