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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袖天风(38)+番外

然而叶府之内,却平静得很。

就连叶老爷子也有些焦急,叶诞父子却镇定地压住府内流言,再怎么样,他这叶家老大还在,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徐菁的约束规矩,仆婢们一如既往。

叶谦本人因被马园园安慰过,倒也还能勉强坐住。

令徐菁有些惊讶的是,白氏那里,也没什么动静。

白氏算是长记性了,心里再欢喜再有胜算,没等尘埃落定,千万别露出来。否则一回头,这时候的笑都是以后的泪。

叶谦这头还安慰徐菁和温澜,“我虽然偶然议论过本朝的刑狱,但绝不算什么大事,原本恢复重刑也是我一直的盼望,屡屡与通判提过的。至于大不敬之论,乃是无稽之谈,我何曾做过什么诗,必然是从我往日的诗文里牵强附会的。马指挥使那边,想必也会给我说话。”

最重要的还是最后一句,没人帮忙使劲,他再清白又如何,皇城司构陷的冤案错案少了么。

“相公既然问心无愧,又有何惧。”徐菁看叶谦一派镇定,也安定下来,再看扬波,还是有些担忧,心中不禁想,再怎么样,扬波也是弱女子,听到这样诬陷的事当然会害怕。

叶谦也看到扬波的神色,问道:“扬波还有什么担忧的?”

温澜看他一眼,慢吞吞道:“我只是担忧,父亲的诗文作得可够好。”

叶谦:“你的意思是?”

“父亲身正,说不定因祸得福。”温澜轻声道。

她若是不想,覃庆怎样也无法把叶谦所谓的把柄呈上去。可是……倘若陛下能亲自发现一桩错案,甚至从中检到人才,才会格外得意、优待,不是吗?

……

覃庆的人把诗文都搜罗回去,自然是检点不出什么的,他们正在动手脚,内廷中已有内侍在皇帝面前念叨起这位推官是被褒奖过善断的,听说在民间也颇有清名,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人。

皇帝身边日日跟着内侍,何等亲近,当下也不大舒服,此人真是辜负自己的褒奖,叫人把证据都呈上来,要亲自看过。

如此一转手,覃庆也不知道,到了皇帝手里的,又是原原本本的内容。

这除了叶谦平素的诗文,因他在大名府做推官,也有些判词。

皇帝浏览过一遍,感慨道:“大名府推官日判案卷何其之多,此人书写判词却片刻成文,援经据史,俪偶皆精,所判之案,更是上合法,下应情,非但善断,更是有才之人啊。”

皇帝起了爱才之心,内侍在旁又道:“陛下,叶谦有急才,难怪能出口成文,借古讽今,实在是将才华用到了歪处,辜负您的一片苦心。”

皇帝手里正翻着叶谦平素的诗文,听到耳中正缓缓点头,忽觉不对,皱眉道:“观其往日文章,极少用比,文风更是清丽,和呈上来的探查之词大不相同。”

内侍也作惊讶状,小声道:“难道是错听了?皇城卒是耳目探之,想也难免有误。”

皇帝心中却想到了前些时间覃庆正因叶谦受斥,顿时冷哼一声。

那诗文怕根本不是叶谦做的,至于对朝政有微词。看他的诗文是崇敬太祖期的重刑,这也无可厚非,并无过激之处,偶尔提到一些人浮于事,冗官之弊病,想想反而切中实际,颇有见解,为官期间必然是沉下心干过的。

这段时间覃庆到处捉人,如果他织罪成了,铁证在前,皇帝看到也不会有怀疑。可谁让叶谦有个好女儿,有帮还未相认的世侄在为他忙前奔后,把覃庆的构陷都抹平了。

“去把覃庆叫来。”皇帝将案卷一摔,说道。

覃庆垂手站在阶前,憋着背上的冷汗,在心底痛骂王隐,到底是如何做的手脚,他分明都安排停当了。

“此事微臣并不知晓,下头卒子报上来时,微臣也不敢相信,细细分辨。”覃庆心眼极多,立刻拉出前事佐证,“想想此前还有人来报叶和之的侄子大理寺丞叶青霄私下诋毁微臣,当时微臣只置之一笑,没将条陈递上来,幸好幸好。”

皇帝抬起眼扫了他几眼,怒气按下去一点,“哦?”

覃庆颠倒黑白,将那事全都描述为自己的大度宽容。恐怕啊,要么是个耳误,要么就是下头人觉得他和叶谦不和,想讨好他而为。

“微臣方才在检点叶谦往日的诗文时,就也觉得有些奇怪,还是陛下慧眼如炬,一下便看出来了。”覃庆垂头丧气地道。

皇帝手指点了点桌案,并不打算因此便将覃庆如何,但想了想,还是淡淡道:“行了,此事你移给王隐吧,速速结了。”

覃庆一凛,行礼道:“是,是,也好早教叶推官回府衙。”

皇帝听到这句话,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叶谦错案反正,官复原职的消息出来,还不等叶府上下欢庆一番,天子圣谕已到了。

因叶谦博学善断,深沉有德,特超擢为大名府通判——原来的通判尤极,调去淮南做转运使了。

圣旨一下,大名府乃至全京师的人都震惊了。

能够在覃庆的疯咬下,全身而退,甚至被陛下优待,特加超擢,一跃升为大名府通判这等要职……你说他的背景只是一个致仕了的侍郎父亲,和做着盐铁副使的兄长?还不如猜测一下他的运气到底有多好吧!

叶谦本人也几近无话可说,他只想着马园园会帮他脱罪,但升官他真梦也没梦到过,就算女儿那天提及因祸得福,他也当是安慰罢了!

叶谦的异于常人的好官运似乎一下子,从大名府就传扬到了全京师。

……

唯一愁云惨淡的,大约就是二房。毕竟覃庆还不至于为此发愁,至多不快。

叶谦这一超擢,何止是升官那样简单,证明他彻底入了今上的眼。有赖于本朝官制复杂,官员品阶与差遣分开计较,六品以上便有资格做宰相了,相对品阶,更重要的是实职。只要得到赏识,从一介知县一飞冲天都有可能。

叶谦只往上提了一品,但他的实职已是大名府通判,与府尹共治大名府!

以大名府的特殊,这是实实的简在帝心。往前看,三司使、宰执,大多高官都知过大名府。便是尤极这样稳稳当当的,不也外放了转运使。

从以前到现在,叶谦和叶训品阶上差得还不算多,可从实质上,已经无法同日而语了。

叶训:“要过重九了,老爷子说都去园子里庆贺,把你也带上。”

庆贺什么,非但是庆贺重阳节,踏秋赏景,更是要为叶谦这飞速升官欢庆。

“带上我做什么,我才不去!”白氏伏在枕上哭了一遭,三房的地位变高,无形中她不就更低了,难道要她去伏低做小么。

叶训也恼怒得很,“好了,你当我开心去看老三那张脸么。”

谁知道老三这都能安然无恙啊——他出事时叶训也担心,毕竟都是叶家人,但叶谦逢凶化吉,甚至升官,他又难受得慌了。

叶训幽幽道:“老三少说还当得两年通判,小儿年纪到了,明后年还参不参加府试呢?”

白氏一时哑口无言。

第28章 溺水

官吏逢重阳休假一日,学生则长几天,初八之时,家中的男丁几乎都收到了朝廷分发的丝绸扎成的菊花,而女眷们早便提前做好了茱萸囊。

到了重九之日,阖府之人到郊外的园子去赏菊花。

这一日叶府的园子放开,京师百姓花十个铜板就可以进园观赏。非但叶家,京中园子其实大多如此。

不过自家人自然专有院子,不叫外人进来,方便亲友相叙为乐。

一家人坐在高阁之上,周遭也摆着许多菊花、茱萸,作诗、饮酒,和着不远处进园观赏百姓的欢笑声,格外热闹。

今日唱主角戏的自然是叶谦,来了些叶家的远近亲戚,难免都问及叶谦近日的遭遇。

还有人仿佛眼见了一般,夸张叶谦如何在皇城司的威逼下镇定自若,终于换得陛下亲自为其沉冤昭雪,超擢为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