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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袖天风(33)+番外

若非传这消息的是他亲祖父,他简直要笑斥了,真是荒谬至极。僧道之流,虽有德才具备之人,但更多妄立名号,诱骗百姓。烧香布施,养身休息可以,谈及鬼神便可恶了。

可惜,有时候愈是上位者、年长者,愈容易陷于神仙之说,令人无可奈何。

但即便要劝解,也得上山再说,叶青霄急急让人将部分物什寄放在大慈院,然后再与家人一同上山。

女眷们乘着腰舆上山,路上犹在讨论此事真假,提起远近流传的仙人事迹,以作对比。

叶青霄闷声道:“真神仙如何能招之则来,呼之则去。”

众人沉默一瞬,觉得老四说得有道理。

白氏又犹豫地道:“可庄道长不是仙师白海琼的亲传弟子么,听说白道长活了一百三十岁后,羽化登仙了,民间还有拜他的哩。”

叶青霄可笑地摇了摇头,不禁去看温澜,盼着她能说几句。

京师三教九流,什么样人物没有,皇城司哪个月不处理一把巫蛊、淫祀之事,再往上乃至自造谶语、假借鬼神名义这些把戏,温澜应当再熟悉不过。

若是由她来说服,定然是深入浅出,一语中的。

可惜,温澜一点也没有要出言劝阻的意思,反而带着笑意问道:“管事,我们上去还能见着仙人么?祖父有没有说仙人的形容?”

大家都忘了问细情,只顾着追问仙人是否真的存在,此时也侧耳听去。

管事瞪着眼睛道:“呀,这个,老太爷说道长招来了九天玄女,原要聆听仙音,但玄女只在空中冷眼看了片刻即离去了。道长说,唯有仙缘极深之人,或人间天子,方可一叙。”

这下子,彻底没人理会叶青霄了。

玄女在空中?那是怎样的情形,岂不是和画儿里的神仙一般,踏云而来。

女眷们叽叽喳喳起来,叶青霄只能满腹牢骚地看了一眼温澜。

待到了山上时,已是接近傍晚,叶老爷子一见到他们,便对徐菁道:“老三媳妇儿,你检点一下带的钱物,我要布施万贯给道长。”

众人皆惊呼,万贯?

叶老爷子凝眉道:“庄道长受京中贵人相邀,原要进京,若是到了京师,我们再难得见了,我也是恳求之下,才令道长多待些时候,好为你们讲经,面赠些丹药。”

叶青霄道:“付了万贯,怎么还能叫赠呢?”

“庄道长并未索要钱资,是我知道道长欲在京中修建道观,自愿捐助。这是在道长答应我之后,我方才提出来的。”叶老爷子强调道,“你们未见到玄女下凡,庄道长更是极有智慧之人,非比寻常俗流。”

徐菁面露犹疑,虽然是叶老爷子的吩咐,但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她一时有些犹豫。

反倒是白氏热切地道:“父亲,庄道长可能测算命数?”她倒是有心算算丈夫的官运,若能知道,这钱花得也值啊。

徐菁侧目去看温澜,见她微微颔首,这才低声道:“没带这样多交子,得命人去取。”

“祖父,我们还能见玄女吗?”

“庄道长在哪儿呀……”

“父亲可得了丹药?”

你言我语之中,温澜对徐菁耳语几句,带着移玉走开了,他人只以为是去更衣,并不在意。

唯有叶青霄看准了,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妙华山,等上一会儿就走另一条路去堵温澜了。

“你怎么不拦着些?”叶青霄就差没抓住温澜了,只是顾忌这里或有外人出没。

移玉一见他,便自觉地走到一旁去守着。

温澜将手里的帷帽转了几下,戴在头上,“四哥来了,那随我走吧。”

“嗯?”叶青霄听她口气怎么像是知道自己会跟过来,“走哪儿?”

温澜冷静地道:“四哥废话太多了,那种人不打怎服得了?”

叶青霄:“……”

第24章 高义

“我此来京师,不过炼了两炉丹,一路遇着有缘人与道友,已散出去大半。过些日子进京了,还待再炼丹,需得向道友借些水火。”庄道长对挂单道观的观主说道。

观主忙道:“道兄只管吩咐便是。”

庄道长从壶卢里倒出三粒红丹,“这三粒回春丹赠予道兄罢。”

观主捧了丹药一嗅,面露喜色,“感激不尽!”

两人又闲话几句,观主便退出房外,庄道长站在门口相送,待他走出院子,便回身关门,房门刚要关上,一只穿着皂靴的脚踩在门上,抵着不叫阖上。

庄道长抬眼看去,原是一个俊朗青年,身旁还有个戴着帷帽的人,那垂布长至膝盖,下头挽起衣摆,只露出裤脚与靴子,也辨不清男女。

庄道长端着架子,沉声道:“二位……”

只说了两个字,那戴帷帽的人一脚踹在他下腹,他倒头栽在地上一滚,发髻都散了,神色惊恐。

庄道长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相反,他剑术极好,因此对刚才那一脚感受更深,这力道、着处都刁钻无比,挑着他最软处,一脚踩上来,他浑身无力,嘴唇都白了几分。

也因此,以庄道长的江湖经验,敢笃定帷帽下应当是个男子,而且要么是经年的街头无赖,要么就是刑狱老吏,他的剑术毫无挥洒余地。

趁着庄道长一点气力也没有,温澜将门关上,抢过庄道长的壶卢,倒出丹药来闻闻,又刮下一点粉末尝罢,“倒还有几分能耐。”

庄道长虽然是个“装神仙”,但丹方倒研习得不错,医术大约也可以,这回春丹炼得很有火候,少量服用可强身。

温澜把壶卢里的丹药全都磕出来,拿布一包便卷走了。

叶青霄:“……”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被温澜看到,便从里数出几颗给他,漫不经心地道:“回去七日服一粒,小儿减半,补得很。”

叶青霄:“…………”

庄道长挣扎着坐起来,“两位,两位施主——”

他听着这戴帷帽之人声音清越,动作利落,愣是没往女娇娘处想。

温澜将一根手指竖起来,隔着帷帽放在唇前,“还未到你说话的时候。”

庄道长面色青白,隐含屈辱,他走到哪里都是神仙人物,纵有慢待,也绝无这样粗莽阴毒之人,连给他开口或出手的机会也没有,一下将他打落在尘土里,灰扑扑的一点儿神仙样子也没有。

——这么说吧,就连先前还对露脸有一点顾忌的叶青霄,这会儿也毫无感觉了。这若是真的神仙人物,能引得仙人下凡,那为何还不动用他的仙术?

温澜将床幔扯下来,绞了几下从庄道长的手缠到脖颈,一下提起来,“四哥……”

叶青霄只见温澜一下闪身,拖着庄道长让出去几步,露出后头竟有一名提着剑的道童,他没想到房内还有人藏着,还待偷袭,连忙合身扑向前,提起竹凳架住剑,转腕把剑连同竹凳跑开,又提着道童的发髻锤了他几下。

道童功夫本就不高,立时软了下去,被叶青霄提溜在手中。

温澜摁着庄道长,捂住嘴巴狠狠揍了几下,也不打脸,专挑暗处,把个神仙打得涕泪横流。

庄道长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自己得罪人了,只是嘴被捂住挣扎不开,只能泪眼蒙蒙地对道童示意。

谁知原本呆呆惊看的道童一个激灵,忽而拔腿就往外跑。

庄道长:“……”

叶青霄和温澜也不拦,道童一开门外头就有只素手抓住了他的发髻,就手往门板上一磕,立时鲜血长流,再往里一扔,阖上门。

从头到尾,也只露出来过一只手,顶多再加一截手腕。

道童头晕眼花,把脸上的血一擦,好歹还有几分机灵,立刻跪下来道:“两位爷爷,我们初到京师,还未来得及拜访各位同道,若有得罪之处,愿意赔礼,只盼示下个章程!敢问两位是哪门哪派!”

他们只当京师水深,来的是同道。

温澜却又加了三分力道,庄道长的惨叫被堵在喉间,只有一张脸紫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