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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凶猛[无限](91)

她难以想象这种事就发生在她从小跟着爹娘来赶场(赶集)的地方——要不是还保持着几分理智,且作恶者已然死了个干净,此时她手上就该拿着斧头了。

“回小仙师话,在下确有见死不救之过……可在下也真未曾碰过她,否则,在下也无颜面登小仙师家门求救。”马修竹连连叩首道。

燕赤霞在一旁凉飕飕道:“某家并无意苛责,不过见死不救,也跟害人差不多了。”

马修竹惧怕不已,连声哭求:“燕仙师,我真的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你此刻求人救命,那妇人当日又是否曾求过你等呢?”燕赤霞烦躁地挥手道,“罢了罢了,你先退开,吵得人脑仁疼。”

马修竹深知身家性命就在这两人手上,并不敢忤逆,连忙闭紧嘴巴退到一旁。

“马族长且坐下说话。”待马族长坐下,燕赤霞便直接道,“马修文之妻未曾家去改嫁,反倒困于贼子之手,事前马族长果真一无所知?”

“小老儿惭愧。”马国英难堪地低下头去,摇头道,“修文父母早丧,挂靠在马治芳那一房度日,又不幸染了痨病,少于人前走动……小老头平日庶务繁杂,确实疏于族中事务。”

燕赤霞略有些不快,但也不好出言计较——马家本是北地迁来的外地人,在黔地经营起如今这般光景,必不是躺着当懒汉能换回来的;马族长这一支能有现下这般庞大家业,当家人马国英当居首功,他说自己疏于族务,也确实算不得托词。

燕赤霞即使心中不快亦会顾全他人颜面,燕红却还没到懂得周全的年纪,将视线从马修竹身上收回,她便将发红双目瞪向马国英,道:“马族长,你是真相信那妇人是妖魔了?”

马族长心中一颤,抬头对上燕红视线。

“你信吗?”燕红逼问道。

马修竹膝盖一软,噗通跪地。

燕赤霞本想开口劝阻,张开嘴巴却又觉得无甚意思,索性不出声,且看这个当家人能被逼出什么话来。

马族长被燕红看得心底发慌。

这是个外姓人。

一个外姓人,都为他马家受了害的侄媳妇怒发冲冠……马国英实在说不出转圜话来。

沉默半响,这位老族长长叹一声,挺直的腰背渐渐佝偻下来,像是忽然老了好几岁,呐呐地道:“燕小仙师问责得是,是我马氏……家教不严,家风不正……方造下大孽,闹出这等人伦惨剧……皆是我马家之过。”

跪下来的马修竹,当场瘫软在地。

“不是妖魔吗……不是你们说……是妖魔的吗……”

“住口!孽障!”马国英双目发红拍桌而起,抬脚往马修竹踹去,“那好歹是修文媳妇,你该当叫一声嫂子!如何就能见死不救,连通报族中一声也不做!”

“他几个活该丧命,你也不该落着好!!”

马族长动了肝火,燕老大怕他当场将人打死,连忙起身来拉。

燕红坐着没动。

燕赤霞扭头看她一眼,伸手拍了拍燕红肩膀,微微摇头。

燕红拳头握紧又放开,反复几次,终究还是用力一拍膝盖,身体往后靠到椅背上。

燕老大把马族长拉到内室去,燕赤霞这才开口劝道:“好歹他家也有明理人,个别人犯错不至怪罪全族,既找到了那恶鬼跟脚,稍后你我便去了结了此事罢。”

燕红闷闷地点了点头:“我知晓的,只是心里不得劲。”

燕赤霞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道:“像是马家这种薄有家产的乡间大族,最怕的就是惹上人命官司。若有明理人如马族长者提早得知这事,那妇人断不至丧命……如今这情形,也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了。”

燕红倒还是头次听到这种说法,惊诧抬头。

燕赤霞知晓这又触及了燕红的认知盲区,耐心地细细为她分说。

马国英是个大家族族长,家里人犯些小错,只要别太过分、别伤及族中根本,他确实是可以装糊涂放过的,这便是俗话说的不瞎不聋不做家翁。

如果马治芳等人只是在马修文死后强迫小寡妇改嫁、谋夺马修文田产,那么看在“肥水”没留到外人田的份上,马国英确实不会在意。

乃至马治芳只是强迫了小寡妇,事后负点责任、给个安顿什么的,只要没把事情闹大,也没害到人命,马国英最多私底下骂几句老不修,也并不会真放在心上。

但害死了人,还是这般惨烈、这般天理难容、这般罔顾人伦的害法,就突破了马国英老族长的底线——这与是否有人情、有人性无关,人命关天既是大义也是大旗,只要有人将消息传去白云县,马家灭门抄家便只在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