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月光套路之后(237)
问话的时候,目光未离开韩德元的脸颊。
韩德元的手死死地握住衣袖的一角,避开她探寻的目光,答道:“你的母亲喜好饮茶,我没有瞧过她饮过一次酒。”
当着女儿的面,对于自己妻子的称呼,他总是用“你的母亲”这一个词。
“那我的母亲还喜好什么?”
“喜欢海棠花,之前府邸的院子里有几株海棠树,便是她种下的,种下的时候,还是小树苗,现在已经开了满树的花了,你应当记得的。”
她是记得的,每到春天,花香馥郁。
那一株一株的海棠花,父亲养护得很好,都是亲自浇水施肥的,从不假手下人,说是要把园子卖了的时候,还含不舍之意,只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同她说,院中的海棠花是她母亲生前所植。
“我记得,庭前一树一树的海棠花开了的时候,是一片红色,如烈火。”
“是啊。你长得还同你的母亲很像,眉眼处处都像。”
忽然之间,从韩德元的口中冒出来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让她匪夷所思。
“看到你,我总会想起你的母亲来。”
父亲说是与母亲关系疏远,可是总会见到他怀念母亲的场景,可是他说起母亲的时候却极少,轻如鸿毛,未在他的心里留下多么深刻的记忆来,就连她,连母亲是何种模样,都不知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长得像自己的母亲。
“我回京城的时候,会去祭拜你母亲的墓,她见到你如此,定会很欣慰。”
韩德元吐出来这么一句话来,望向通往南方蜿蜒的道路,目光悠远。
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踏上这条路,最后一次经过那一个坟墓,祭拜故人,以后会如何,他也不知。
自从那日去过并州,亲眼见识到少时的好友秦县丞的死亡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迅速地虚弱下去,一步步地走向衰颓。
至于以后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也算是安排好了,女儿嫁了他亲手提携起来的人,为保女儿的平安,这些年在中山郡积攒下来的势力,也都悉数交到了女儿的手中。
这一辈子愧对过许多人,唯独对于女儿,真的算是问心无愧。
韩德元握住女儿的手,他的手心粗粝,还带了一层厚厚的茧子,碰到他的手,便知道他这些年见识过的干戈,经历过的苦难。
“父亲能不能再与我多说一些关于的母亲的事情?”
“比如什么事情?”
韩德元低着头,问她道。
“比如我母亲逝世的时候,是什么情景?”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她还不到三岁,根本记不得什么事情,只记得母亲的祭日。
韩德元望着窗外,河水掩在冰面之下,阳光照到冰面上,冰面上泛起粼粼的光。
“十几年前的一个春天,晚春时节,那天下一场雷雨,雨很大,电闪雷鸣,你母亲拉着我的手,要我照顾好你,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见韩昭昭点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瞧着他,对他说出来的话甚为珍视,他的心中五味陈杂。
其实,那天他并没有在场,他漂泊在外,在河东郡,在洛阳城的西北,与洛阳城隔着几重山。
那日,他行在街巷中,忽然下起了大雨,雨水从屋檐汇集流下,如一丛溪水。
一片雾蒙蒙中,抬眼越过屋檐,望向东南的方向,山的高处积压着一大片乌云,积聚着数不尽的水汽,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天地因此明亮耀眼,不过刹那,弹指即逝。
他想,洛阳城内应该下了一场大雨,最好能洗涤尽其中的尘埃,没想到,最后却是再也见不到她的容颜。
再一次回到熟悉的府邸的时候,入目的是一片白色,院中的海棠花经历了风雨的摧.折,落了一地。
人这一去,便是这样平静,无声无息。
他握着女儿的手,越握越紧,把女儿的手攥住,似乎是不舍一般。
“父亲,你的手好凉。”
“外面太冷了,被冻的,无事的,在屋里暖和一阵便好了,我是刚刚出去视察了一遍河道,才回来。”
韩昭昭又问了他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情,他都一一回答了,凭借着他的印象,有的事情他知道,有的也是他的猜测,可是,他没法子告诉女儿真相。
韩昭昭听得倒是很认真,那模样就是在一字一句地把他所说的话刻在脑海里。
问了些时候,韩昭昭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瞟向窗外,见不到陈子惠的影子,那他应该还是在附近。
有的话,她终究还是不敢在这里问出口来。
“父亲离开后,记得常常与我通信,我这里恐有不测,这里的许多事情都不明朗。”
这一句话,她的声音压得就低,声音仅容韩德元一人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