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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色可餐(472)

那为首的大宫女想了想,上前慢慢地靠近楚瑜:“玉安县主?”

难不成真是禁不住冻了,如今僵了?

那大宫女有些不安地伸手在楚瑜面前晃了晃,楚瑜忽然身形一晃就要往那大宫女身上倒下去。

那大宫女眼底闪过了然的光,立刻伸手去接,同时叫了起来:“来人,玉安县主晕了,送暖房,取姜汤灌下去。”

这种罚站不过是宫里小惩大诫手段里最轻的,若是人乖巧一点,清醒着让主子们看见难受的样子心里舒畅,就算熬过去了,若是倒霉真晕了或者假晕了,耍手段不让主子出了心里这口气儿,那就倒大霉了——

冬天里拖进暖房,一盅超乎寻常数倍浓稠滚烫*的姜水灌下去,怯了寒意之后,娇嫩的宫妃贵女们必定辣得唇肿舌痛,六腑如火灼,苦不堪言,甚至吐血。

夏日里,自然是灌了冰。

总有千万种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又看不出……任何问题。

只是那大宫女并没有想到她这么一晃神的功夫,身前的人忽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朝着她一笑:“不,我并没有事,只是想事儿入神了些罢……不过……这位姑姑,你为何要拿我的玉佩?”

那大宫女还没有从楚瑜忽然站起来的笑盈盈的样子回过神来,听到她的话不禁就是一愣,下意识地顺着楚瑜的目光看着下去,果然看见自己手里多了一块玉佩。

那大宫女只觉得那玉佩有些眼熟,正打算捡起来还给她,却忽觉得手一软,那玉佩就“砰”地一声掉在了雪上。

楚瑜一脸无奈而惊讶的样子:“这位姑姑,你是疯了么,这是陛下刚赏赐给我的玉佩,你要拿也就罢了,怎么还往地上摔?!”

那大宫女的脸色瞬间绿了绿,低头一看那玉佩,果然是皇帝陛下戴在身边的玉佩!

她瞬间腿就软了——

这种摔了贵人赐物陷害他人的手段在宫里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有些拙劣,在满场都是自己人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反咬,可是却还是总有人尝试。

因为很有效,比如现在,就算在场的都是太后慈宁宫里的人,但是她却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必要反咬——

因为这块玉是皇帝陛下赐的,见物如见皇帝陛下亲临,陛下极珍爱,象征意义非同凡响。

更有一点——这物件代表了皇帝陛下对楚瑜的重视和偏宠。

就算是她能反咬楚瑜自己摔了这块玉,闹到皇帝陛下面前楚瑜照样无事,她和在场的人都要倒大霉,吃板子都是轻的。

因为谁都不是傻子,皇帝陛下更不是,一看事情闹成这样,就知道她们为难楚瑜了。

哪怕这件事是太后让林姑姑传的意思,她们只是底下人执行而已,就算太后求情饶了她们一命,也逃不过惩罚。

哪怕楚瑜惹了太后不高兴,会以大不敬的罪名被罚,但最多是小惩大诫,可她们这些宫人却绝对讨不了好。

那大宫女在太后身边伺候时间不短,都是人精,哪里会不懂其中道理,瞬间就在楚瑜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白着脸请罪:“请玉安县主恕罪,奴婢实在是不小心,有所得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奴婢方才来晚了,让县主受冷,是奴婢的错,办事不利,回去一定让自行禀明林尚宫自行领罚。”

说着周围的宫女们都跪了下来。

楚瑜见面前大宫女说话极为条理,竟连让她淋雪的罪名都全然应下,便知道她是个聪明的,这般全然应罪,搭上个台阶让林尚宫和太后的面子上都好做,上头人心里面子舒服了,她这个应罪的底下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果然又见她提起向林尚宫领罪,便知道这大宫女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她背后是有人的,这人是林尚宫,是太后,若是她楚瑜太不知趣,骄横跋扈非要惩罚她们这些只是办事的宫人,等于是伤了这后头人的面子,以后会有大麻烦。

楚瑜怕麻烦么?

她自然是不怕的,毕竟她身后站着皇帝老儿,皇帝老儿后头还是琴笙呢。

但是她这招一出,原本也不是为了要惩罚这些宫人,这只是一个宣示——宣示她绝不是好欺负不还手的,打狗也要看主人……嗯……捞鱼也要看主人。

于是楚瑜大眼弯弯一笑,抬手扶起了那大宫女,又从她手里接过玉佩,含笑道:“这位姑姑,您不必如此担忧,本县主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咱只想顺顺利利地参拜太后老佛爷罢了。”

这就是说……此事了了?

那大宫女见楚瑜这般灵慧,竟真的就坡下驴了,心中莫名地就放松了下来,随后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楚瑜:“玉安县主里面请。”

不知为什么,她对楚瑜多了几分好感,毕竟她见过太多得理不饶人的贵女,哪怕那些贵女妃嫔知道她身后代表着慈宁宫,也会多少控制不住她们娇矜的性情,总要发一通脾气或者使些小惩大诫的手段来,却不想楚瑜竟没有打算追究的样子……。

楚瑜一笑,转身向园内而去。

……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有人报给了慈宁宫内之人,又或者知道了,也无所谓,毕竟她本来就是打算让人知道一下她不是那种任由人搓圆搓扁的人。

“哦,那个丫头竟然这般说话?”林尚宫在一边煮茶,一边忍不住挑眉道。

“回太后,林尚宫,正是玉安县主的话。”那小太监恭恭敬敬地道。

坐在上首一名身着绣华丽鹤舞九天福禄万寿纹缂丝褙子,发髻高绾,只簪着一直通体碧绿的翡翠簪子,气质高贵大气从容的中年女子优雅地接过林尚宫递来的茶,淡淡地道:“哀家都说了,不要用这等拙劣手段去为难一个小辈,没得辱没了自己的身份,现在被后辈将了一军了不是,可舒服了?”

林尚宫苦笑一声,似有些不忿:“太后说的是,谁知道这丫头竟然这般刁钻,而陛下竟然连戴了那么多年的玉佩都……。”

她剩下半句话在南太后淡然的眼神下,收了回去。

主子如何行事,不是她们这些内廷的底下人应该质疑的。

南太后收回了目光,一贯平静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皇帝他竟将明烈赠他的那块玉佩给了那丫头,意思也很明显了。”

这是正儿八经地昭告宫中——玉安县主是皇帝陛下亲自看顾的人。

“想来这又是看在琴三爷的面上了罢,琴三爷的面子一贯是很大的。”一名中年大太监一边用玉锤给太后轻轻地捶打肩膀一边轻声道,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南太后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神色里露出一丝复杂恍惚来,那肌肉微微抽搐的表情有些诡谲到让人不寒而栗,皆让林姑姑和那大太监看在眼里。

那表情里有什么呢?

厌恶、怀念、怅然、无奈、黯淡、甚至……痛苦和阴狠,一一不足言说。

太后脸上不过一闪而逝的表情,却显示出她心中的波澜巨大,毕竟作为一个浸**宫廷多年的上位者,南太后一直以“稳”字闻名。

豆蔻之龄进宫,嫁给自己未曾谋面的皇帝夫君,她“稳”;皇帝陛下敬她,但不爱她,她“稳”;皇帝最爱的女人不是她,她“稳”;慎贵妃生出龙凤胎,钦天监道是天降祥瑞,威胁到了太女的地位,她“稳”。

太女出使边关,忽遇瘟疫‘重病在床’音讯全无,她“稳”;皇帝病重不能理事,慎贵妃之子宸王手控军权,朝堂上逼逼紧逼,她“稳”。

明烈太女最终败于宸王之手被囚东宫,她“稳”;她只身被囚于宫内,作为钳制明烈太女的筹码,她“稳”;甚至明烈太女与宸王*于东宫,她还是“稳”。

太女与宸王殁了,朝廷上下一片混乱,乱相险恶,外族趁机来犯,她依然“稳”,稳到了扶病弱二皇子上位,垂帘听政,稳定大局,直到天下大定,她还政于帝,归隐后宫,甚至将自己的弟弟也撤了实职,做个赋闲的南国公,只偶尔在皇帝病得难起时替皇帝批阅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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