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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三卷】(9)

卿尘依言而行,觉得被他大力带入水中,潜了下去。

起初还好,不多会儿她便觉得胸中一阵气闷,非常难受,不由得挣扎一下,几乎要昏过去。凌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妥,手臂一紧,俯身用嘴渡了一口真气给她。

卿尘胸臆间顿时泛起一股暖流,带着异样的温热冲撞心房,水流漂浮的感觉令人如坠云端。此时追兵的马蹄声沿岸继续向下游奔去,凌也带着她潜到对岸,却不容得歇息,拣偏僻的小路进入山中。

天边隐约透出极淡的青光,若待天亮之后,他们要掩藏形迹便越发不易。

凌寻了一处不大但还算隐秘的山洞要卿尘躲入其中,自己靠着岩壁略一调息,俯身道:“待在这里不要出来,我甩脱敌人便来接你。”

卿尘扶着岩石匆忙呼吸,心脏极快的跳动,几欲破腔而出。却见凌在这样慌乱的情况下居然毫不见狼狈,一副从容模样,镇定自若。突然听到他要孤身犯险,她一把拉住他:“不行,你怎么躲的过那么多追兵?”

凌对她道:“我自有办法。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只要不出此处,便不会有危险。”

卿尘虽不知他的身份,但对方花这么多兵力和时间搜索他们兄弟二人,必定是极其重要的事情,急急说道:“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就更不能出去,不如我去引开追兵,你便可以脱身去找十一,那我还有救不说,即便没救,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不损失什么,这样才合算……”

“胡说!”她还想说,被凌喝断,抬头见他的眼底一片凌厉慑人直逼心底。

卿尘从来没见到他这种眼神,微微一颤,拉住他的手松开。

凌似乎发觉吓到她了,神色稍缓,恢复那种不着痕迹的漠然,他在她身边蹲下,直视她双眼:“记住不要出去,我一定回来。”

卿尘凝视他的眼睛,黑影沉沉,一切情绪坠入便被淹没,她在他无声而笃定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向她露出相见后初次的微笑。

深湖之上云吹雾散,露出白雪皑皑的冰峰,青影水光,笑中如此冷冽,冷冽中漾着难得一见的柔和。

那笑转瞬即逝,凌抬头起身,身形突然停顿一下,眉头微皱,左手压上胸口,卿尘急忙扶住他:“怎么了?”

他在她手上微微一撑,站起来:“无妨,你自己小心。”便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他突然又停住,微微回头对她道:“我叫夜天凌。”

“夜天凌。”卿尘愣看着他颀长的身形消失在葱郁草木之外,低声默念。

他的离开使她变成孤身一人,心谷骤然空落到极致,她孑然而立,祈求他平安。

外面林密影深,黑蒙蒙一片,隐约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人马嘶鸣,而突然间喊杀声起,仿佛有激战交锋,又仿佛只是错觉而已。

卿尘手触岩石冰凉,静静站在原地待他归来,身后是深黑的山洞寂然无声,隐藏了一切慌乱和担忧。

远方的天际缓缓拉开淡青色的天幕,月落日出,天色渐渐放亮,开始有鸟儿婉转的清鸣传来,空气中弥漫开清晨的气息。

随着日光层层盛亮,她的心中却一丝一叶抽出忧惧,仿佛一粒种子见了阳光再也抑不住生长的姿态,逐渐苏醒,蔓延成势。

僵立了许久,她终于不安的左右走了几步,怀中却突然有东西掉出来,低头一看,原来是临走前随手带着的笔记。书页早被湿透,上面一团一团多数模糊了字迹,一屋子的医书已经被付之一炬,现在这仅剩的几本也保不住。她懊悔的皱眉,急忙走出洞外找到块平坦的大石,把书晾在上面,那本《冥经论》不知是什么制成的,倒只是微湿,并无损坏,里面夹的几张字也幸免于难。

凝神将书铺开在那里,她几乎忘了夜天凌叮嘱过不要出来,时间一点点流逝,似乎希望也随之陷入渺茫。

她将一张晾好的字收在怀中,站起来向山间眺望,突然耳边响起细微风声,紧接着颈后一痛,最后看到的是一片湛蓝的天,阳光在翠绿的枝头跳动闪耀,仿佛十一英气的笑容掠过,而后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第8章 风流零落从此始

山高水深,一艘客船自玉奴河破流而上,船头逆水,冲开先前的平静。

船颇具规模,上下分做两层,甲板上迎风带着水意潮湿,长波浩荡,是北方江河独有的气息。

船头船尾客舱不显眼处,站着几个劲装大汉把守四周,戒备森严,但若不留神去看,却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客船。

卿尘醒来时眼前昏暗,神志模糊,呼吸像被扼在胸间不能顺畅,混沌不知身在何处。

她挣扎摸到身后的墙壁,靠着坐起来,那墙壁微微轻晃,时而又恢复平稳,这是在船上的感觉。

舱中好像不止一人,似乎有断断续续低声的抽噎,黑暗中看不清楚。她仔细分辨,依稀看到身旁近处有个女子,正怀抱着另一个年纪比她稍小的女孩不停抹泪。

“你怎么了?”卿尘见她哭得伤心,开口问道,却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女子自抽泣中抬头起来,哭道:“他们不知喂了什么药,丹琼快死了……”

卿尘想站起来,却觉手足酸软浑身无力,她靠到那女子身边,伸手试了试那叫做丹琼的孩子的颈动脉,确定还活着。手指搭上丹琼的臂腕,须臾之后她皱眉对还在哭着的女子道:“别哭,把手给我。”

那女子见她会诊脉,急急抓住她问道:“丹琼怎么了?”

卿尘道:“并无大碍。”执她手腕细酌脉象,一息一迟几如浮絮,寸关尺三部脉皆无力,轻按几不可得,重按空虚。她心下惊怒,照脉象看来,她们竟都是被下了迷药。

再看四周,尚有不少貌美妙龄女子,少数还没醒躺的在地上,醒来的大都坐在墙边低声哭泣,钗鐶散乱形容憔悴,哭声悲切。

“放她躺在那里,一会儿会醒来。”卿尘对那个抱着丹琼的女子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子抬起泪眼看她,“我叫碧瑶,你……你呢?”

“凤卿尘。”

卿尘撑着墙壁慢慢起身,去看那些还没醒来的女子,皆尽相同的情况。再问了几人,从她们断续的哭诉中得知无一不是被用各种方法掳至此。

被劫持了,她靠在船舱一隅呼吸着潮湿阴闷的空气,微弱的光线从一个极小的勉强可以称做窗户的透气孔穿入,在眼前投下斑驳的光影,些许的浮尘呛在光中,时有时无。

船舱并不十分宽敞,对面便是上了锁的舱门,她打量四周,举步往门前走去,因迷药的效力刚过,脚下略有些虚浮。

摸索着将门拽了拽,纹丝不动,于是她握拳捶上那厚重的木板:“有人吗?开门!”

沉闷的捶门声突然响起在舱中,惊动一众啜泣的人。

碧瑶自漆黑的船舱中抬起头来,看见卿尘站在门口,隐在暗处的半幅白衣略显凌乱,却似一抹冷光中的雪,白的刺目。她抬眸时有明锐而清亮的光透出,似在深暗中一耀,照亮眉间不动的清冷坚决,那夺目的锋芒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在这样的情况下格外震进了碧瑶的心间。

于是她也勉强站起来,撑到门前:“我们怎么办?”

“先喊人来。”卿尘说道,又用力拍了拍门。

“别费力气了,喊人来又能怎样?”暗处忽然有个声音冷冷说道。

她们借着微弱的光线寻声打量过去,说话的人靠在船舱深处,面容隐在昏聩的暗中看不清晰,只能看到她身上被长绳缚住。

卿尘摸索着走向那一角,半明半暗间见那人面容苍白几乎不透血色,细眉薄唇,眸光冷淡,长发高束绾在脑后,一身贴身黑衣透着冰冷的英气,却也是个女子。

她似乎要靠墙壁才能支撑身体,看上去有些虚弱,卿尘伸手去解她身上的绳子,绳子用独特的手法打结,无发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