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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三卷】(62)

十一看那侍卫跑得急,问道:“急急慌慌什么事?”

那侍卫俯身施礼:“四殿下下手整治内廷军,内廷校场那边热闹呢,您不去看看?”

十一知他们这些宫外侍卫素来看不惯内廷军趾高气昂的模样,私下里不知多少官司,笑骂道:“幸灾乐祸!”

那侍卫笑道:“您平常不是也说他们不务正业早欠收拾吗?这下四殿下去了内廷校场,他们有得受了。方才听说他们想给四殿下下马威,校场集合十成只到了不足三成,都窝在营中自顾午休,却被四殿下的近卫冷水泼了内廷营,全轰了出来。现下四殿下在校场和副统领方卓比箭呢。”

内廷军平日除了巡防禁宫护卫皇家亲贵以外,并无其他职责。但因是御林亲卫,不但俸禄丰厚,地位官职也高于其他将士,是以仕族名门多将其子侄充塞进内廷军中。

长久下来,内廷军中多阀门贵子,常常混迹天都斗鸡走狗,打架斗殴惹是生非,天帝虽数次整饬却收效甚微。此次天帝将内廷军交到夜天凌手中,也是知他治军严厉冷面无私,借机修整这些纨绔子弟,果真一上来便让内廷军吃了个大亏。

十一起身笑道:“走,看看去。”又问卿尘:“去不去?”

卿尘左右无事,便道:“那便去看看好了。”

内廷校场在禁宫外城,穿过奉天门便是。十一和卿尘到那儿时,除了时值当差的以外,几千内廷军已然集齐,将校场几乎围了个圈。四周远远近近尚有许多仕女宫人驻足,聚在一起观看。

卿尘和十一一看场内,偌大的校场尽头远远立了十个红靶,离红靶近两百步的空地上,两人双骑,手挽劲弓,箭影激射,正一番龙争虎斗。

卿尘见了风驰,便知身着黑色衮龙朝服的那个是夜天凌。而另一个虎背熊腰的,问过十一方知道,乃是定国老将军膝下长孙方卓,现领内廷军副统领之职。此人虽出身权贵,平日目中无人骄横气盛,但将门虎子,一身武艺却真枪实料,是内廷军中数一数二的好手。

夜天凌和方卓纵马交错奔驰场中,飞尘满天随风激荡。方卓向远处红靶心频频出箭,夜天凌总有一箭凌厉射至,目标却是方卓的箭。两人每对一箭,四周惊怒急叹,闹哄哄一片喧哗,尘土飞扬中地上已落了数十支长箭。

十一对身旁侍卫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个比法?”

侍卫躬身道:“四殿下让方统领在校场之内任射靶心,一百箭内只要有一箭射中,他即刻请皇上收回代管内廷军之命。”

卿尘凝神看向校场,见夜天凌为挫方卓锐气,不但让他挨不到靶心,更是每箭一出必将方卓长箭一折两段,任方卓如何闪避,总是能后发先至绝无落空。

只这一会儿两人又有十数支箭出手,方卓杀的性起,全然不顾面前是何人,猛喝一声,竟双箭合壁照夜天凌当面射去。

卿尘心中一紧,围观仕女们已是娇呼迭起,莺声燕语更添混乱。

却见夜天凌马速不减反增,不躲不闪抬手箭出快如闪电,交睫瞬间,半空之中四箭利芒交击,迸出数道白光。

两人同时回手摸箭,却都掏了个空,原来已是最后两箭。

方卓虎目棱威,策马反身,弯腰而下将落在地上的两只羽箭一把抄起,却听周围哗然。

抬头一看,夜天凌手中竟已有数支长箭搭于弓上,对准他周身要害。

他动作虽快,夜天凌却比他更快,何况座下红马也不及风驰,自然落了下风。愤愤道:“殿下无非仗着马快。”

夜天凌冷冷一笑:“你若驾得了风驰,本王拱手让你无妨。”

风驰之烈天下皆知,方卓再怎样也不会自己找这个人丢。他其实早已人疲马倦,却仍旧倔强的和夜天凌对峙。

夜天凌面无表情,问道:“服是不服?”

方卓拒不作声,满脸硬气。

夜天凌黑瞳微微收缩,缓缓撤臂拉弓,随着长弓受力发出的摩擦声,原本激动的场中一点一点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人窒息的杀气。

十一剑眉深蹙:“方卓虽以下犯上,杀了怕也麻烦。”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似乎连风声也被冻结在半空,就在众人被这浓重的杀气折磨的几乎难以承受时,卿尘看到夜天凌刀削般的嘴角微微一凌,数支羽箭应手而出,一排灼目的寒光自方卓脸颊鬓旁呼啸而过,雷驰电掣撒向红靶,在众人的一片惊哗声中,同时命中百步之外十个靶心。

远处仕女宫娥顿时娇声喝彩,一片崇拜惊慕,倒冲淡了场中摄人的气氛。十一“嘿”的一声握拳:“每次我总是只能射中九靶,四哥却偏偏十箭十中,真不知他是怎么练的!”

再看场中,方卓虽毫发无伤却已愣在当场,夜天凌迎风立马,长弓一丢反手将马后银枪握在手中,斜指内廷军:“哪个不服便放马过来,身在军中就像男儿丈夫样,你们平日滋事哄闹的本事呢?”

男人和男人交往,军人和军人说话,往往拳头是最直接而有效的途径。

内廷军中有人喊道:“殿下千金之躯,若有个闪失,谁敢担当?”

夜天凌傲然道:“秦展,你伤的了本王再说大话。”说话的正是另一个副统领,工部侍郎秦敬天之子秦展。

内廷军士早被激得血性汹涌,秦展和方卓对视一眼,挥手作势,不知是谁先动手,十数名内廷军士擎枪提剑冲出,霎时间便在场中集结一片刀影剑网,没头没脑向夜天凌罩来。

夜天凌不待他们近前,策马冲驰,反手一枪便将追来的方卓劈退数步,手中银枪如怒龙回身横空出世,当前遭遇的两名内廷军已被震飞出去,点点枪花到处必有人狼狈跌退。

一片玄色的内廷军中,白马矫腾枪影横空,银光飚射挡者披靡,所到之处尽是人仰马翻,混战一片。

卿尘目不转睛的随着千百人中那个挺拔坚毅的身影,只觉风云狂肆,霸气凛然,满场弥漫的竟是无情的杀气,几乎将呼吸也摄住。

不过一盏茶时分,夜天凌长枪所至,内廷军扑倒摔撞,跌翻一地,就似夜天凌以银枪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在他掌控的范围内,没有人能再站着说话。

呻吟痛呼声中,后面的内廷军看着这骇人场面,竟无人再敢上前。

好在夜天凌不欲伤人,手下极有分寸,多数只是以力打力重击对手,或者断其兵刃,即便见血也不算严重。扑倒在地的内廷军东倒西歪勉强爬起来,人人心中惧震,先前不可一世的骄狂早被凌迟粉碎。

领教过方知何为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夜天凌之所以横扫南北战无不胜,绝不是凭空吹嘘。花拳绣腿的内廷军和沙场百战而回的铁血峥嵘相比,顿时成了绣花枕头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远远的看着夜天凌,还是那冷然神色,还是那卓然英姿,如此激烈交杀中,他那玄色衮蟠龙的朝服肃净威凌,竟连半分血色也未沾染,星眸俾倪,傲视马上,风华狂肆。

周身方圆之地,仿佛化出一片修罗战场,魑魅魍魉在他清冷的俯视下嚎哭挣扎,却不能使他有丝毫动容。

方卓秦展仰望着这个素来在天朝军中被称为冷面无情的王爷,弃械跪倒:“属下服了,愿从四殿下调遣!”他们一跪,内廷军无人再支撑的住,数千人俯身行军礼,齐道:“愿从四殿下调遣!”

夜天凌冷冷的看着俯跪一片的内廷军,回枪马上:“方卓秦展整顿军容,还能站着的都到校场台前集合。”说罢,缰绳一抖,风驰调转马步先往高台去了。

下面内廷军动作倒还迅速,除了少数带了伤的军士被送去医治外,大都集合到齐。

夜天凌扫视了一下这令人皱眉的军容,肃声道:“内廷军跟本王一天,就少在外面丢脸。即日起,凡当值擅离职守,集训缺席迟到或违抗上级命令,不得军令随意行动,闲暇时在京中闹事游手好闲的,无论是谁即以去军籍论处。若有想以身试法,不防就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