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163)
睡意慢慢消散,人变得越来越清醒。
燕京时间晚上六点一刻,飞机降落燕京国际机场。
梁风跟着人群进关,抵达出口时拿出了手机。
空旷的大厅里,有不少举着牌子前来接机的人,梁风绕过人群,拨通了沈颐洲的电话。
沉闷的两声等候音后,她听见电话里传来沈颐洲的声音:“到了?”
低而沉缓,像一支柔软的羽毛。
梁风一边向外走,一边轻声道:“到了……你在哪?”
沈颐洲淡声道:“回头。”
梁风顿住脚步,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里平稳下来的心跳在这一刻重新沸腾。喧闹的机场顷刻间安静下来,而后,听见耳边响起细微的、无法停止的蜂鸣。
身子缓慢地转过去。
明亮的顶灯从很远的地方照射而来,明明来来往往那样多人,可她偏偏就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见他。
背景变成虚化的幻影,声音便朝着很远的地方去了。看见他一身黑色的大衣挺立在不远的地方,耳边的手机放下,双眸长久地看着她。
有人从他们之间穿行,但他的目光从未偏移出她的身上。
那样高强度的、专注的凝视,像是已经等了她太久、太久。
心头潮热翻涌,梁风此刻想冲过去抱抱他。
可直到沈颐洲走近,接过她手里的包,她也只不过生疏而干涩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他身上淡淡的佛手柑香气,他伸手轻揽她肩头时的温度,他眸色里依旧漫不经心的笑意,一件一件,试图将梁风重新拖曳回过去。
她无声呼气,告诫自己不能是现在。
沈颐洲带着她下了停车场,他换了一辆黑色的车子。身上的大衣她从前也没有见过。那他还住在从前的公寓里吗?二楼客厅里她曾经读过的书还在吗?
太久太久了,没有人会永远停在原地等你的。
车辆无声地驶出机场,她看见窗外是灯火通明的燕京。
目光无声地转向他,直视前方的眼眸下似有极淡的青色,隐约透出几分难以忽视的疲怠。
肤色因寒冷而更显苍白,像是冰冷、无法触碰的瓷器。
梁风嗓口干涩,许久,轻声开口道:“你父亲……还好吗?”
沈颐洲偏头瞥来一眼目光,直言不讳道:“不好。”
“……那需要我先去看看他什么的吗?”梁风胸口堵塞,又问道。
“现在还没这个必要,”沈颐洲似是根本不在乎,轻描淡写道,“人正躺在ICU里昏迷着。”
梁风嘴唇翕动了片刻,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劝慰沈颐洲别太伤心难过吗?可看起来自己甚至更担心一些。
只能默默地噤了声。
她这趟无论如何都是回来帮忙的,他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一定会说的。
车子无声地沿着公路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市中心的别墅。
阿姨从里面开了门,开口就是:“梁小姐,你回来了。”
沈颐洲将包递给阿姨,阿姨就拎着先去了楼上。
梁风慢了一步,没能把阿姨拦住。
侧目去看沈颐洲,他已神态自若地换了鞋。
身子僵在门庭,梁风几分局促地问:“要不我还是住去我妈妈那里比较好?”
头顶一盏温黄的镂空灯,此刻照拂在沈颐洲垂眸而来的目光上。
他慢条斯理地脱了大衣,而后低低地笑了笑,回道:
“那你要怎么和你妈妈解释你忽然连夜坐了头等舱回来?怎么解释现在还没到真正放寒假的时候就回来了?怎么解释回来得这么匆忙什么都没有带?”
梁风怔在原地。
听见沈颐洲极尽客气地说:“我既是请你回来帮忙的,肯定不会叫你为难。如果你当真把我当坏人,我也可以出去住,或者我在送你去住宾馆都行。”
他一副坦荡荡的模样。
沈颐洲说着就去拿车钥匙,转身要出门。
梁风伸手抓住了他的小臂。
“不用了,是我没考虑周到。”
沈颐洲很是无所谓地笑笑:“我觉得我还是出去住比较好。”
梁风根本不可能叫他出去住,显得自己过分自作多情了。
“很晚了,别出去了。”
沈颐洲目光垂向她,缓声道:“你不怕我了?”
他声音沉而温和,竟叫她有几分他在哄她的错觉。
目光不自觉错下去,梁风无声去换鞋。
往里走,听见身后很轻的一声笑。
晚餐阿姨准备得很丰盛,她说梁小姐瘦得厉害,定是在外面吃得不习惯,所以她多准备了些饭菜。
精致的小碟,满满地摆了小半张桌子。
被人记挂实在是件叫人心生温暖的事情,梁风刚进门时稍许紧绷的情绪也渐渐地松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