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杭用神识触碰了一下那道长鞭,轻轻用力,将它推离了自己的扇柄。
“你太温和啦,凌厉刚猛不足,和我脾性不太相投。”他摇头道。
那道鞭子的无形身体被他推拒,感觉得到他的拒绝之意,气鼓鼓地退了几步,在水波中乱抽了几下。
只是并不狂躁,倒有点娇嗔的模样。
元清杭忍俊不禁:“你以前的主人是个姑娘吗?”
长鞭围着他的白玉扇又转了几圈,转身就要悻悻离开。
元清杭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试探着将银索甩出,在水中追上了那道长鞭的兵魂。
“你先存身在我这儿,我待会儿带你去见一位姑娘。她正好也用一道藤鞭,到时候,我介绍你们俩认识。”
元清杭自言自语,用神识安抚着它:“要是见了面觉得不合适,你再走嘛。”
那长鞭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高兴地扭了几下,一头扎进银索,舒舒服服地安静下来。
宁夺追到了近前,看着他的动作,远远地一扬眉,神情有点惊诧。
元清杭赶紧摆摆手,用口型说了一句:“帮常姑娘找的,不是我!”
宁夺目光低垂下来,长剑忽然挥出,斩碎了面前一波激流,转身便走。
这样走走停停,约莫过了小半天,两个人都终于开始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每走一步,前面的暗流都交错盘旋,湖底暗流中夹裹着的刀锋剑意,更已经频繁到叫人寸步难行。
而这却不是最难熬的。
最难熬的,是这些兵魂毕竟是阴物,聚集在一起时,阴气浓重,叫人遍体发寒。
身体越来越僵,从体表到五脏六腑,就像是被冰渐渐冻住。
元清杭终于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在湍急的水流中停下,掏出那个“役邪止煞盘”,放在手中。
原本的指针,在澄澈碧波中,忽然开始疯狂转动。须臾后,指针蓦然颤动几下,终于定住,笔直指向了一个方向。
并不是向着湖心,却偏离了中心线,向着正西方指去!
元清杭盯着那指针,双唇一并,吹了一个悠长尖锐的口哨。
水下虽然极难传音,可是宁夺距离他本来就不远,听到哨音,迅速在前方转身。
元清杭使劲冲他招招手,宁夺毫不迟疑,转身向他急冲而来,行到近前,疑惑地看向他。
元清杭摊开掌心,向着罗盘一指。
宁夺凝目一看,微微一怔。
这罗盘是几位术宗的宗主一起制作的,绝对不会出错。此刻指针指向西方,只有一个可能。
罗盘能辨阴物,这说明最强、最凶悍的兵魂并不在湖心,却在西边某处!
两人相视一眼,元清杭微笑,向着西方一挑眉。
宁夺点点头,两个人心有灵犀,立刻转了方向。
果然,越往西边,役邪止煞盘的指针颤动越急,像是又激动,又有点畏惧。
不知道何时,两个人身边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影踪,身边的水域也越发沉寂诡异。
万籁俱寂,天地间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水,还有前方那越来越冰寒刺骨的阴寒之气。
元清杭越走,越是心惊。
这股兵魂之意越来越强,叫人感受到了某种叫人难受无比的情绪。
悲伤、孤独、伤感和绝望。
这道兵魂生前的主人,该是死得多么心不甘、情不愿,才会在兵刃中也留下了如此浓郁的情绪?
元清杭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股强大又悲哀的兵魂压迫下,他已经心跳加速,微微一弯手指,竟不知何时僵直了。
宁夺也停下了脚步,看了看他的脸色,眉头一皱。
元清杭向前方指了指,又摆了摆手。
宁夺犹豫了一下,缓慢用唇语道:“一起回去。”
元清杭微笑着挽起衣袖。
碧水中,他腕上那只合二为一的镯子散发着隐隐光辉。
他微一用力,在接口处按下机括,镯子裂开,两道强烈的光芒四射而出。
伪装的外观脱去,两个镯子一模一样,里面两颗异宝灵珠滴溜溜急转,可是散出的温度,却截然不同。
一个温暖如春,是元清杭从小戴在手上、温养经脉的那一只。
而另一只,却散发着冰寒霜雪之意,正是宁夺幼年时戴着,压制心火旺盛的那只。
元清杭褪下自己的那只,拉过宁夺的手腕,将它套了上去。
宁夺愕然望着那两只镯子,眼中忽然亮光一闪。
元清杭笑嘻嘻举起自己的手腕,将剩下的那只亮了亮,口型无声道:“带着呢,在身上。”
宁夺静静看着他,眼中光亮更盛,温柔宁和。
元清杭说完这一句,却忽然打了个冷战,脸色一白。
见鬼,原本在水中只觉得尚能忍受,可没想到那只暖镯一旦离体,彻骨的阴冷之气就像万千冰刀,切割在肌肤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