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圆不敢多看,脆声答他:“我十三了。我与殿下同一日生辰,去年殿下还陪我吃了长寿面,殿下不记得了吗?”
太子羡垂头微笑。
她看到他瘦腕提笔,筋骨如流,开始写字。徐清圆想一想,鼓起勇气绕到他身后,探头看他写什么。她见他后背微微僵了僵,却并没有躲,继续写字了。
徐清圆心中为此雀跃。
他又写字给她:“你太小了。”
徐清圆微怔忡。
他这像是要拒绝的话。
她赌气:“你也不大。”
太子羡莞尔,继续写字:“你知道我不能碰你,知道我不能说话吗?你知道我生的什么病吗?”
他抬头看她。
少女杏眼微润,被他问得眼中浮了一层碎光,眼圈微红。她生出沮丧,低着头依然赌气:“你不告诉我,我怎会知道?但是你莫小看我,你即使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你看着吧,我并没有比你差很多。”
他写字:“我信你。”
他的字由几位大儒一同教授,承其古法,小小年纪已十分有造诣。这几笔字写来,龙跃鱼飞,又清丽婉扬,让徐清圆忐忑不安的心,再一次怔忡住。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
太子羡见她看到了,便重新低头写一行字:“我身边素来没有同龄人,只有你一人陪伴。你道这是为何?我原想着……”
他笔停住了,没有写下去。
徐清圆见他划掉了那一行字,另起一行。
她心中着急:他原想着什么?他怎么想她的?
不会说话的太子羡没有告诉她更多的,他新写的一行字是:“若是你到了十五及笄,知道了我身患何病,仍想与我在一起。那我们便试一试,好不好?”
徐清圆眼眸发出璀璨的光华。
她脸颊绯红:“你说真的吗?”
他其实没有拒绝她?
少年太子羡十分害羞,他写完那笔字,扔笔低头,抱紧怀中的画像,闷头不再写任何字,不再表达任何情绪了。他是这样温柔内敛的性情,平时总与大人们在一起装着大人模样,只有这个时候,才像一个真正的十五岁少年。
她是年少。
但他也正是年少。
只是身边大人们,忘了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徐清圆蹲下身,仰起脸,与垂着目的太子羡四目相对。二人乌黑湿润的眼睛看了半天,他颤巍巍地伸出手,隔着袖子,将她扶起来。
他再给她写纸条:“我们平时,仍像往日那样处着,好不好?”
徐清圆轻轻“嗯”一声。她模模糊糊地向他表达好感,她还以为他一定会拒绝她;他没有拒绝,她反而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答应日后与她试试,然后呢?
试试是什么意思,他们说开了这个话后要如何相处……徐清圆一概没有想过。
到这时候,徐清圆突然想到了她爹。她打个哆嗦,隐约知道徐固不喜欢她和太子羡走得太近。她和他一起隔着屏风读书,都已经是徐固忍耐的极限了。
糟糕,一心慕少艾的她什么也没想明白,就急匆匆向太子羡告白了。
徐清圆连忙扯他衣袖,他望过来,她急切娇声:“我们的事,你先不要告诉我爹,好不好?”
少年一怔,脸更红——他们的事?他们哪有什么事,他只是说待她长大了试试罢了。
但他没有纠正她,只是低下头,轻轻点了两下。他本就不会与她做什么,本就不会躲着徐大儒和徐大儒的女儿生出什么奇怪的事。他若真想与徐大儒的女儿有什么缘分,必然会去征求徐大儒的同意。
徐清圆松口气。
她笑盈盈,眸子弯弯:“殿下,你待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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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说着没有什么,其实还是有什么不同的吧。
在徐清圆送给太子羡那幅画像后,她开始经常害羞,坐在屏风后便会托腮脸红,心事很乱。他在屏风另一头一直在批改折子,有时她望得出神了,他便会以指叩案提醒。
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她询问他能不能撤掉屏风。他有时候说好,有时候说不好。而即使撤了屏风,两个少年也只是傻傻地互看,并不靠近。
徐清圆开始与他有了很多不和爹爹分享的悄悄话。
进宫的日子成了她每日最快乐的时光,夜里回到家,她也抱着一堆医书研究,想弄清楚太子羡到底什么病。徐固吃惊女儿不再懒惰,变得如此用功读书,分外欣慰。
徐清圆告诉太子羡,他笑起来十分好看,温煦柔和,但是他最好不要对别人也这么笑,她会有点不开心;她说他长得很好看,干净漂亮,安静如画,和别的风风火火的同龄少年都不同。
她年少时被人宠着长大,稚气又大胆,与他说了很多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