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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炽Ⅰ红龙的归来(5)

“很好,现在你有足够的赌注了,我们何不把赌局弄得再大一些?”上校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凶狠,“终于遇见了有国王之命的男孩,真让我高兴!但年轻人,你要清楚一件事,国王是必须连战连捷的,失败的国王会被敌人砍下头来!所以当你走上了国王之路,就要一路走到底。”

“很抱歉,没法陪您玩了,我说过的,下午还有考试。”西泽尔站起身来,把桌面上的金币收好。

他赢来的钱最后兑换成六十枚金币,金币背后上都有独角兽印花。那是美地奇家族的家徽,美地奇家族是教皇国最富有的家族,他们发行的金币通行四方。

有人在心里赞叹这个男孩的聪明,赢到这里收手就好了,要是接着赢下去,鬼知道他能不能带着钱走出赌场的门。

“米内,我们走吧,再晚就赶不上铛铛车了。”西泽尔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了背后枪械上膛的声音。

“我说了,国王之路就得一路走到底,中途退出的国王也会被敌人砍下头来。”上校手持沉重的大口径短枪,指着西泽尔的后心。

人群中传出倒抽冷气的声音,在这间赌场里混的人都了解上校的脾气,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亡命之徒,他那支短枪可不是用来装饰的。西泽尔想见好就收,但已经晚了。他在所有人面前打了上校的脸,从此上校的神话就终止了,上校无法忍受。

“我赢的也不是很多,应该不用这样吧。”西泽尔转过身来,米内吓得躲在他身后。

“你赢的确实不算很多,但我不能容忍有人在我面前耍花样。你最好向我展示一下你是怎么作弊的。”上校神色狰狞。

“您怎么能肯定我作弊了?”

“你连赢了十三次,这个几率大约是160万分之一,没人会有这样的好运,唯有作弊。赌场是不会允许任何人作弊的,我一枪打穿一个作弊者的心脏,也是合情合理的。”

人们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以免上校开枪的时候,西泽尔胸口冲出来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我只是看穿了您从来不输的秘密。”西泽尔微笑。

上校一怔,“我的秘密?”

“关于您的魔牌、您的身份还有您那千变万化的手法。”西泽尔淡淡地说,“您玩的其实是个心理游戏,在东方,它被称作杯子游戏,街头艺人把一个红色的小球扣在杯子里,跟另外两个杯子互换位置,最后让人猜小球在哪个杯子里。人们总以为自己看清楚了,下注就能赢,但最后赢的总是街头艺人。”

“接着说。”上校冷冷地说。

“输的人总是不甘心,觉得街头艺人耍了什么花样,但他们只是被街头艺人用手法和语言诱导了。街头艺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他们能分辨不同的人,一根筋的人多半都会翻他觉得对的那张牌,犹豫不决的人总是怀疑自己的眼睛。街头艺人还会在翻牌的过程中不断地施加心理暗示,比如,‘想好了就不要后悔’或者‘别着急有的是时间再慢慢考虑一会儿吧’,甚至最高级别的街头艺人会使用一些小催眠术。这跟您玩的把戏异曲同工,一旦对手被您看穿,他就很难逃出您的各种诱导和控制,就像提线木偶那样,会伸手去翻您想让他翻的那张牌。这听起来很难,但如果是洞察力很强的人,稍微经过训练就能做到。”

米内先是听得很茫然,最后却打了个寒战。西泽尔说得没错,在赌局中,上校每次看他都叫他心神不宁!原本他坚信国王在右边,但上校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之后,他心中的确定忽然冰消雪融了,接下来耳边一直回荡着上校的表发出的滴答声,秒针每走一格生命好像就流逝一格。直到西泽尔伸手翻牌的瞬间,那巨大的心理压力才被打破,他好像忽然能张口呼吸了,全身的冷汗都涌了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催眠术?

上校的脸色铁青,扣着扳机的手指更加用力,“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这个秘密虽然简单,用到的催眠术也并不很深奥,但仍得阅历丰富心志坚定的人才能使用,你想诱导对方,首先得看穿对方。但自始至终,他都没能看穿西泽尔,坐在对面的分明是个男孩,他却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面墙壁。你面壁而赌,无论施加什么样的心理暗示,墙壁都不会有所回应。

上校想一定是有人把秘密告诉了这个男孩,再借这个男孩来让他当众出丑,他急不可耐地要把藏在男孩背后的那个对手揪出来!

“我自己看出来的,”西泽尔笑笑,“我想赢您,所以提前在这间赌场里玩了一个星期。您观察我的时候,我也在观察您。您没有听过那句很有名的话么?‘你看着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看着你。’以前都是您看穿别人,这次您是被看穿的人。”

他抬起头来,午后的太阳照亮了他的侧脸,这个动作让上校真正看清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看似纯黑,但当阳光在瞳孔中折射的时候,紫色一闪而逝。紫色是种美丽的颜色,尤其是当它出现在女孩的裙子上的时候,可出现在一个人的眼睛里,就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尤其是那种紫色浓烈而寒冷,一如这个男孩漂亮但没有温度的笑容。

你看着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看着你。这句话仿佛一团彻寒的空气在上校的心中爆炸,他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关于您的身份,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您不是海军上校,而是战船上的炮手。您的皮肤发红,那是在海上晒过很多年的结果,您喜欢抽烟,水手都喜欢用这种方法驱赶寒气。您佩戴的纪念章中,有好些都是来自地中海附近的城市,所以我猜测您曾经服役于拜占庭帝国的南方舰队,至于军衔,应该是上尉,炮手的最高军衔就是上尉。您喜欢用右眼看东西,左眼只是辅助,这是炮手独有的习惯,用右眼瞄准。您的数学很好,立刻就能算出几率是160万分之一,因为炮手必须熟练地计算抛物线。”西泽尔抽丝剥茧地分析着这位神秘的看守人,“但恰恰是您那双敏锐的眼睛泄露了秘密,您太习惯用右眼去瞄东西了。你右眼的瞳孔总是跟着国王移动,我是根据这一点来判断国王的位置的,我选择在午后来,因为这个时间阳光最亮,我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到您瞳孔里的那块白翳,跟着它我就能找到国王。”

“说完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秘密,”他转向米内,“我们走吧。”

米内在枪口前瑟瑟发抖。就这样走出门去?谁知道会不会走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枪响?怎么看上校都是那种草菅人命的暴徒啊!

“相信我,上校先生是不会开枪的。所谓赌场看守人都是亡命之徒,只是一种行业内通用的谎言,为了免得输钱的赌客闹事,有些老板就说自己赌场的看守人出身于黑道,渐渐地大家都这么说,好像没有杀人越货的背景就没法当赌场看守人似的。”西泽尔微笑,“可赌场毕竟是种经营性场所,它存在的目的是盈利,哪个老板会雇佣真正的亡命之徒呢?就算上校先生曾经上过战场,见识过杀人流血的事,可他如今愿意为了佣金而在这个赌场里安顿下来,内心想必早已疲倦了,这种人怎么会为了一点小钱杀人呢?”

他转过身,以正常的步速走向赌场大门,米内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瑟瑟发抖。

直到他们走出赌场,上校的枪也没有响。米内猛地在西泽尔背后推了一把,两个男孩在阳光中飞奔起来。

枪口缓缓垂落,最后点在桌上,“真是深渊一样的男孩啊……”上校轻声说着,缓缓地打了个寒战。

有那么一刹那他真的生出了杀心,那深渊般的男孩让他觉得芒刺在背坐立不安,可他的枪里没有填充子弹。他确实是个内心已经疲倦的人,西泽尔看透了他,从西泽尔在他面前坐下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失败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