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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柳上原(8)

“贵局今晚有没有什么人来踢场子呢?”柳上原问道。

“没……没有,”汉子脸上分明现出警觉的神色,偷偷的瞟了一眼柳上原的脸色。

“当真没有?”南宫梦心里着急,摸出一柄银华如雪的匕首就点在了那汉子的鼻子上。

匕首的光华照得那汉子满脸泛青,寒气直侵肌骨,可汉子还是拼命摇头:“没有,没有……小姑奶奶,小的真的不敢隐瞒啊。”

柳上原似乎在走神,双眼漫无边际的看着远处,这时候他默默的竖起了一根手指。仅仅是一根手指。

“大爷,大爷饶命啊!”汉子好象被抽去了骨头,瘫在了柳上原的手上,嘴里却急促的说道,“半个时辰前,老爷和公子抓了三个来踢局子的人,一个女人,两个男的,都关在花园西边假山下面的地牢里,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柳上原点了点头,回头问南宫梦道:“你现在想不想打人出气?”

“想!”南宫梦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威风凛凛的,“我要薛家那些目无王法的人好看!”

“那你踢他几脚解闷好了,”柳上原苦笑,“江湖中有多少人眼睛里是有王法的?”

“他?算了吧,他那么瘦,样子挺惨的。”

柳上原微微愣了一下:“你倒是心软,你心那么软,他知道你不敢杀他,所以才不怕你。”

“那你会杀他么?”南宫梦好奇的问。

“不会,虽然我杀过不少人,”柳上原有些叹息,“可是我很讨厌杀人。”

他似乎觉得说得太沉闷了点,忽的笑了笑,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杀人多的人,女孩家都不喜欢。我很怕没人嫁给我,所以不敢杀人太多。”

“不要紧啊!”南宫梦眉开眼笑的说,“没人嫁给你,我就嫁给你,我不怕杀人的。”

柳上原呆了好半晌,忽然义正词严的说:“我不干的!我和你爹也算平辈论交,我凭什么比他矮一辈啊?”

南宫梦也是一呆,掩着小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柳上原也笑,一手如风,已经封了那汉子的几个穴道,顺手把软成一瘫的汉子塞到了一个假山石的下面。两人悄悄的穿过花园,向西首去了。

地牢里灯火通明,而且飘出了酒香,生铁的大栅栏里,隐隐有人大声笑着,笑得极其粗野。

柳上原拉着南宫梦躲在一株高杨的背后,南宫梦给酒味熏得难受,气哼哼的骂了一句:“还喝酒呢!一帮土匪!”

柳上原没有说话,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因为他在浓郁的酒香里闻见了一丝异样的气味!

南宫梦愣神的时候,柳上原忽然大步冲了出去,腰间凛冽长锋在一瞬间绞断了钢铁的门轴,他无声无息的将铁门扔进草地里,毫不犹豫的冲下了地牢。南宫梦吓了一跳,急忙小步跑着,去追逐柳上原的背影。

柳上原的剑尖浸在鲜血里。

事实上他并没有杀一个人,可是他的剑尖依然浸满了鲜血,因为地牢深处满地都是血。一群袒露着胸膛,露出大片乌黑胸毛的汉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忽然出现的柳上原,手里的尖刀还在往下滴血。南宫梦冲进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要呕吐,她几乎以为自己误入了杀猪的作坊。

那股鲜血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地牢,混杂着酒香……

乌黑的牛皮绳把苏李两个镖师的手高高吊了起来。他们已经不再是人,而是包着肉的骨架,因为苏姓镖师的胸膛已经有一半被细细的纹割了下来,鲜血淋过惨白的骨架落在地上,周围还有零落的碎肉片。南宫梦一辈子都没有想过,一个人的鲜血可以流满这么大一片。当她发现自己真的站在人的血池中,她除了闭上眼睛扑进柳上原的怀里已经做不了任何事情了。

“你……你是何人?胆敢冲我们天武的局子?”割人的汉子颤抖着说。他本不该害怕,这是他的地盘,可是从柳上原那双冰冷的眼睛里,他觉出了迫人的气息。

“那个女子在那里?”柳上原凝视着剑锋,平静的问道。

“想救人?别他妈的妄想了!”汉子们鼓足的气势喝道,“那贱人就算没死,也早给老五整治得差不多了。”

“老五,老五,出来帮忙啊!”领头的汉子冲着地牢东头喊道。

然后他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柳上原的剑已经穿透了他的喉咙。谁也看不见柳上原是如何出剑的,甚至出剑的时候他怀里依然抱着颤抖的南宫梦。

“去死!”柳上原凝视着他死鱼一样的眼珠,然后他的长剑绞动,那颗硕大的头颅落在了地上。

“去旁边等着,”柳上原拍了拍南宫梦的脑袋,把她推倒自己背后。

汉子们再也不敢等待,无数兵刃发出夺人的呼啸声,柳上原在一瞬间就被包裹在无限刀光下。这时候所有人都听见柳上原的叹息声,沉重而悠远的叹息中,剑华冲天而起!

剑如春风!

柳上原的不归剑法,柔和如春风吹拂,去而不返,可是一样是杀人的剑法。残肢断臂纷纷落在地上,殷红的血雨漫漫洒落。最后一个汉子想逃,他忽然发现除了他,所有人都死在一剑之中!可是他已经逃不了了,柳上原抓住了他的头发。

“该死!”说完,柳上原一剑削下了那个汉子的头颅。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颗头颅一眼,就把他远远的抛了出去,大步踏向了东头的小牢房,一脚踢开了牢房的木门。

赤身裸体的月七娘躺在腥臭的土坯地上,身边是她那袭紫色的罗裙,只不过早已经被撕成了碎片。柳上原甚至认不出她是否还是那个艳绝江湖的紫罗刹,或者,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月七娘木然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柳上原,丝毫没有想到要去遮掩赤裸的身体。

他们这样静静的对视着,旁边一个汉子拎起裤子勉强遮挡这身体,手里提着一把解腕尖刀。他恐慌的看着这两人的平静,尤其是柳上原的,他觉得这个可怕的杀神忽然间象被冰雪封了起来。

强烈的恐惧终于让汉子放弃了一切抵抗,他哭嚎着跪在地上,膝行到了柳上原的脚下,不顾一切的抱着柳上原的腿哭喊了起来:“大爷,大爷,饶命啊!”

“现在知道害怕,你那时候怎么敢奸淫这个女子的?”柳上原看着月七娘,轻声问道,

“小的也是一时迷了心窍啊……少爷和大家都干了,最后才轮到小的,小的一时昏了头,大侠您饶命,你饶命啊!”鼻涕眼泪一起落在了柳上原的衣服上。

“他们……都干了?是么?”柳上原点了点头,“所以他们都死了,你也不会例外。”

剑上忽然多了一丝鲜血,然后那个汉子放开了柳上原的腿,因为他的半个脑袋已经落了下去。

南宫梦流着眼泪趴在牢房的门边,看柳上原默默的解下长袍笼起了月七娘的身子,又抱起她走出了牢房。南宫梦默默的跟在后面,她想发声大哭,却哭不出来。她想没权没势的人就要这样收欺负么?她想他们也是人啊!她这个世间为什么会这样。

十六岁的女孩子第一次看见了世间的鲜血淋漓,还有柳上原那双看不透的眼睛。

刚刚走到地牢外,四周已经是一片隐隐绰绰的火光逼近了。四周的人声恍如鼎沸,南宫梦没有想到薛家竟会有这么多的子弟。

“我,我们杀了薛家那两个畜生吧!”南宫梦纯净的大眼睛里喷着怒火。

“怎么杀呢?”柳上原问她。

“我……”南宫梦愤怒的挥舞着小拳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带她走,”柳上原把月七娘放在南宫梦怀里,“我留下。”

月七娘身躯修长,南宫梦却长得小巧玲珑,这样累得她几乎直不起腰来。南宫梦顾不得这些,使劲的摇头:“我要留下来跟你在一起!”

“带她走吧,”柳上原轻声的叹息,“带着她和你,都是累赘,我要和薛千岁父子俩个理论,带着你们只要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