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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柳上原(3)

“难道天武镖局是杀人抢镖?”南宫梦觉得难以置信,无论如何薛家也是和南宫家齐名的武林世家。

“谁知道呢?也许是一言不和动上了手,刀剑无眼,也许是天武失镖丢了脸面,要把勾结山贼的罪名挂在封少刚头上,也许封少刚真的勾结了山贼,准备拼个鱼死网破却被天武的人杀了,”青年耸肩道,“江湖上的事情,又有谁说得清楚?”

南宫梦沉默了,过了好久,她又问道:“那月七娘呢?”

“月七娘当时不在,后来天武向官府告状说四平勾结山贼。月七娘唯一的弟弟也在四平当镖师,被拿下了大牢,过了半个月,不明不白的死在大牢里了。封少刚的爹,四平的老镖头瘫在床上,听说儿子死了,镖局散了,当时就给活活气死。想必月七娘是想来金华找天武讨个公道,不知道怎么的冒犯了天武,现在想走。天武这是追杀过来了。”

此时月七娘含泪向身边两个农夫装扮的汉子各拱了拱手:“苏大哥,李大哥,局子已经散了,两位也不是我们四平的人了。承两位帮忙,带小女子来问个是非曲直,我代亡夫和四平的老小谢谢两位。今日我死在这里就是,却和两位没有关系。我这里有些首饰,两位拿去另外讨生活,算是小女子一点心意。”随即,她将一个小小的手绢包塞在了一个汉子手里。

南宫梦正在楼上看得聚精会神,此时忽然觉得有点心酸,于是她对青年招招手,喊他去门边一起看。青年摇了摇头,却还是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往下看去。

两个汉子本来确实有退避的心思,可是此时手里捏着那一小包首饰,想着老镖头和少镖头死得不明不白,心里猛得升起一腔悲愤,“咣啷”、“咣啷”两口快刀出了鞘。

“局子都破了,走镖的也该死了,还能由着龟孙子欺负不成?少奶奶,并肩子上吧!”一个汉子虎吼一声,瞪着一双环眼冲了上去,另一个镖师也是长刀一振,欺身抢上夹攻薛小海。月七娘阻拦已经来不及,只得亮出峨嵋刺挑向了薛小海的眉心。

三人的兵刃幻化出三团银光,攻势极其凌利,转眼间已经把薛小海全身都笼罩在里面。两柄单刀走的是沉雄的路子,峨嵋刺却险得惊人。南宫梦不禁看呆了。青年斜眼瞥了一下,微微摇头。

不出其所料,薛小海放声冷笑,苗刀刀光大炽,将足长五尺的窄刀挥舞成一个刀圈,滚雪一般的刀光里力道极其浑厚,一举将三柄兵刃完全震了出去。月七娘呻吟一声,肩头的紫衣竟已经撕裂出一道尺长的口子。薛小海刀势霸道到了极点,荡开三柄兵刃后,余势尤然不绝,如果月七娘的闪避稍微再慢一分,胳膊已经被卸了下来。一片白净的肤色从她肩头的裂口中透了出来,隐约能看见贴身的红色小衣。薛小海笑声更加刺耳,苗刀的刀势竟有七成都是往月七娘而去的。月七娘不顾自己衣衫残破的难堪,一刺更快于一刺的反击回去,完全是舍命的招数。苏姓和李姓的镖师单刀也被震出了缺口,可是一身的血勇却让二人更加凶猛,双刀大开大阖,如铁剪一样钳制了薛小海对月七娘的进手快刀。

“月七娘他们会不会赢啊?”南宫梦一边关切的看着生死激斗,一边抽空回头问那青年。

“恐怕不会,”青年缓缓摇头,“薛家的刀法来自苗疆,所谓‘驱魅神刀,夺魂驭鬼’固然是夸大,可是这套刀法结阴戾雄浑于一体,变幻莫测。月七娘他们连一成胜算也没有,何况……薛小海带来的几十个弟子还没有动手,胜败不言而喻,他只是在耍弄月七娘他们而已。”

“啊?”南宫梦有些吃惊,“那他们会不会杀了月七娘他们?”

“我不知道,”青年想了想说,“也许吧。”

“那我们现在就出手吧!”南宫梦大声说,她好象忽然间明白了目前的形式,竟然有些兴高采烈的样子,那种神采又闪现在她的眼睛里,“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剑法呢。”青年分明被她吓了一跳,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跃跃欲试的劲头压了下去:“大小姐,谁说我们要出手的?如果你的雨花剑或者星海七幻针造诣够高,你想动手我不拦着你,可是我不去。”

“你为什么不去?”

“我为什么要去?”

“去行侠仗义啊!我辈的本份嘛!”南宫梦奇怪的说,“现在不就是大好的机会么?”青年苦笑一声道:“首先,你我并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又怎么知道帮了月七娘一定是行侠仗义呢?而且,行侠仗义靠的是武功,就算你雨花剑有你爹的造诣,星海七幻针的手法比你娘还精妙,现在下去也是死路一条。薛小海带来的几十个人都是硬手,这就是所谓恶虎不敌群狼,何况你也不是恶虎。”

“可是你是恶虎啊?有你嘛!”

“有我就能赢?你对我还真有信心。”

“你是柳上原啊!”

“原来,”青年瞟了南宫梦一眼,“你还真的知道我是谁。”

楼下的激战转眼已经到了极处,四平镖局的三人上来就是拼命的招数,薛小海不得已,刀势也越来越狠辣。周围的茶客目瞪口呆的看着四人的激斗,不时有片片血花飞洒出来,那两个镖师已经各自中了四五刀。这两人也确实是汉子,满身鲜血的继续叫战,刀劲虽是渐渐的弱了,刀法却更加疯狂。可月七娘的身上却连一道伤口也没有,虽然她已经足足中了十三刀。薛小海桀桀冷笑着,攻势滚滚向月七娘而去,可是每一刀控制得恰到好处,不是削落月七娘的一缕头发,就是削落她的一片衣衫。片刻之间,月七娘的上衣竟被削去了四五成,晶莹的肌肤上溅了两个镖师的血,美得绚目。围住茶楼门口的薛家弟子已经开始窃笑,一些肮脏的词句不时传到南宫梦的耳朵里,羞得她满脸绯红。而薛小海的刀势更加下流,竟然转而削向了月七娘的裙子。

南宫梦听见耳边有一声低低的哼声,转眼看去,柳上原默默的看着自己的手,眉头皱成了一团。

“公子,衙门的兄弟过了沙头巷了,”师爷忽然喊道。

“好罢,少爷也玩够了,”薛小海一边挥刀,一边喝道,“美人,这是你自找的,须怪不得少爷心狠!让一半的小子去四周看看还有没有这个贱人的同党!”

说完,薛小海纵声呼啸,人影顿时隐没在刀光里。

“原来……他一直没尽全力!”南宫梦打了个寒噤。柳上原还是默默的看着自己的手。

大约有二十个弟子从门口涌了进来,手持长刀恶狠狠的检视着每一个茶客。南宫梦给这阵势吓了一跳,她生在洛阳,法度森严。这样的情景莫说见过,想也没有想过。一个凶狠异常的天武镖局弟子窜上楼来,一间一间的搜查着十几个雅阁。那些雅阁中喝茶的人多半都是有钱的人,却丝毫不敢反抗,有的还小心的捧出几两银子来,那弟子随手抓走,又去检查下一间去了,渐渐向南宫梦他们这边逼了过来。

“我们现在动手吧!”南宫梦满怀希望的看着柳上原。

“如果他们不闹出人命,”柳上原踌躇一会儿低声道,“就算了吧。捕快们就要赶来了,虽然捕快和薛家肯定有勾结,想必薛家也不至于在捕快面前杀人。只要月七娘他们逃过这一劫,离开了金华,以后也就没什么危险了。”

“你……”南宫梦大失所望,“人家欺负到你头上了你都不动手……你到底是不是柳上原啊?”

“有些事情,你长大了就懂了,”柳上原轻声说。

那个弟子已经搜到了隔壁,隔着一层碧绿色的薄纱,隐约能看见隔壁是两个胖胖的商人对坐。角落里是一个弹琵琶的美貌歌女,正慌张的看着那弟子。弟子扫了两个商人一眼,回眼看那个歌女,顿时被吸引住了。那歌女本来生得貌美,此时暑气未退,衣衫又薄,被吓得一付楚楚可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