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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皇帝-业火(52)

千钧一发的关头,风红轻喝一声,长达九尺的长剑自己在空中急振,化作了一个圆满的剑圈。绵绵的气劲再一次从剑圈里逼发出去,将光明炎止住,又缓缓地推了回去。

陈越周围一片树木已经给烧尽了枝叶,一招方尽,新力又生,数道火劲被他用指间刃连连摧发出去,风红旋身舞剑,剑如流水,又将火劲一道一道融化在水纹里。

陈越气势如虹,而风红挥剑如舞,他们两人在明尊教里分掌水火,各自动用全力尤不能突破对方的招势。陈越的光明炎火势爆裂,且力量几近于无穷,无数火劲被他摧发出去却丝毫没有力竭的征兆,而风红的劲道合于水相,过而复生,再强的火劲也无法破开她护身的剑势。

老者裘禅在一边静静地观看着这场恶战,若有所思,任身边两人生死相搏,他却仿佛无动于衷。直到看见陈越的火劲越来越逼近风红,他这才微微点头道:“终于到时候了。”

陈越此时占尽上风,狂喜之下,左手凭空推出火劲,而右手的刀忽然转到了指间。他身为妙火,最强也最险的一招就在指间刃的“星火燎原”上,只有刀尖的一点火劲,却是真魂聚集在一起所发,也只有这一招才能突破风红“流水千山”的封锁。

眼看风红再退一步,陈越暴喝一声:“死吧!”右手硬是插进了无边的水纹,指间的刀锋刺向风红的额头。他自信这一刀再也无人能够阻拦,已经抱了必胜之心。

“以火迫水,终究一败。”裘禅轻声叹息道。

“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些人是何等无辜……”忽然间,陈越耳边传来风红幽幽的话语,静得生寒。

水纹全部消失了,束衣刀在一瞬间绷得笔直,近丈长的青光破风斩落,那上面浩荡的劲道再也不是剑势,而是刀劲!陈越浑身彻寒,恍然大悟。他忽然明白了束衣刀的名字,在这柄软剑灌注了风红真力的时候,它就不再是长剑,而是九尺长刀。这一势“天河大梦”才真的是水部的必杀招数,也是他把水纹逼到了极处后水势自己的反击。

银河大浪天上来!

陈越狂嚎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长刀就要把自己分为两半……

血隐隐地从红衣下渗出。风红站在那里看着陈越惊恐的双眼。她低笑了一声,笑得凄凉,放手任束衣刀落在地下。

陈越连退了几步,急忙捂住了左肩喷血的伤口。翻身拾起了风红的束衣刀和自己的指间刃。

一条近于无色的长鞭缠在风红的胳膊上,鞭的另一头持在裘禅的手中,。裘禅依然坐在凉轿里,依然在看书,看着看着,他手腕猛的发力,将风红扯退了一丈。他发力的时候鞭身一绞,只听得一声脆响,显然是风红小臂的骨头裂了。

“不是我偏袒妙火,随意杀人固然是妙火的错,可是我教中兄弟最忌自相残杀,你要杀他,就是犯了我教第一条大忌,我也不得不稍加惩罚。”裘禅冷冷地说道。

“不是你偏袒妙火?”风红疼得满头冷汗,无声地冷笑。她看向裘禅,“教内教外是天壤之别么?为什么他杀了七十六个无辜的人却不该一死呢?人命可有贵贱?”

“妇人之见,终不能成大器,”裘禅摇头。

“成大器就是要杀人么?”

“够了,你去吧。不要再为难妙火,我也不再追究你。”

“不再追究?”风红咳出了几口鲜血,她轻声地笑,轻声地说,“不再……追究……”

“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杀了他!”说得很平静很柔和。她深深的眼睛看着陈越,里面有悲伤,有仇恨,似乎还有无数的往事,可就是没有恐惧。她眼睛里好像有一根针扎到了陈越,让陈越相信她一定会杀了自己──不惜一切代价。

陈越下了决心!

他猛地举起了指间刃对着她的额头刺下,杀了这绝世的尤物固然遗憾,可是自己的生命却更重要。

他的刀没能刺下去,裘禅的长鞭再次出手,这次缠的是陈越的手腕。

“你何不让我杀了她?以这贱人的性子,日后一定会让教中大乱。”陈越恶狠狠地说道。

裘禅摇头:“我不是帮你,我不想让她杀你,可是也不想让你杀她,五明子的高手,少一个也是教里的大损失。何况,我这一鞭不是阻你,乃是救你。”

“救我?”陈越不解。

“我虽然阻你,却不会伤你。你那一刀如果真的劈下,死的是你而不是她。”

“怎么可能?”陈越大惊。

“怎么不可能,妙风的无相断空就在你背后,你若是伤了妙水一根头发,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裘禅断然道。

陈越忽然腾空跃前两丈,转过身来,只见一人白袍斗笠,却看不见他的脸。那人一只手微微探出,原本就指在他背后。陈越这时候才发现,山风忽然间都停了。他虽然没见过那人,却知道他就是明尊教的妙风,只有可以御风的妙风才能止息山风并且接近对手于无形。

“他说得不错,走!不要让我见到你。”那人道。

“你……”陈越当然已经看出了妙风的敌意,只是不明白以前未曾谋面的教友为何与自己为敌。

他忽然看见风红无力地趴在地上,诱人的曲线在衣衫下起伏,不禁怒道:“难道你是为了这个贱人?”

“不要逼我杀你。”那人缓缓说道。

“妙火,跟我走!”裘禅的长鞭带着一股柔劲拉退了陈越,他击掌数下,山坡上远远跑来了四个轿夫,抬起凉轿飞快地下山去了。陈越恶狠狠地看了他二人一眼,也只得跟着走了。

“你还好么?”妙风柔声问道。

“多谢你,”风红淡淡地说。她挣扎着坐起来,不小心触动了骨折的胳膊,那深黛色的细眉蹙了起来。她蹙眉的时候和普通女孩儿无异,让人以为她就要哭了。可风红却只是撕下了一条群裾,艰难地自己捆扎着胳膊。

“何苦呢?”妙风摇摇头,随手扫下两根树枝,拉过她的胳膊用树枝固定好好,帮她扎了起来。

“多谢,”风红没有拒绝,仍是低声道了谢。

“你明知道清净气绝不会让你杀妙火,妙火来这里也正是找他作靠山,你又何苦不顾性命地来为那些人报仇?”

“你不会明白,我也不想说。”

“那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风红双眼无神地眺望着远处的西子湖。

“那被杀的人里面,有一对夫妇,是不是当年照顾你的人?”妙风缓缓问道。

静了很久,风红点了点头:“是……我叫他们阿爹阿娘。”

“你为什么不告诉清净气呢?那可以说是你惟一的亲人,如果他知道,也不至于下手伤你了。”

“我说了,他们能活过来么?”

“不能。”妙风无奈地摇头。

“他们永远都活不过来了,”风红轻声道,“即使我杀了妙火,我也不能再见到他们。”

“那你又何必不顾生死地硬拼?”

“无论他们是谁,无论我能不能再见到他们,我都应该为他们报仇。因为他们本不该死。”

“这么要强么?”愣了片刻,妙风长叹一声。

风红不再回答,只是痴痴地看着远处的山峰。

“那边是南屏山,小时候我常去那里听晚钟。”妙风打破了沉默。

“小时候,他们家就在那里,”风红幽幽地说,“那里就是我自己的家,没地方去的时候,至少可以在那里过一夜……除了那里,我再也没有可以叫做家的地方了。”

她忽然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怀抱里,再也不看妙风。妙风觉得她哭了,可是又没有一丝声音。

妙风走了,留下一包银子,走得悄无声息。

北高峰的山路上,凉轿留在了那里。裘禅仍在慢悠悠地看着书。

白衣的妙风慢慢走到他身后三丈的地方,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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