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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殇阳血(4)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狂奔中的紫衣武士忽然举刀高呼:"玄!"

他猛地站住:"盈!"

转身:"破!"

停留在那里的数十骑白马一起抽出角弓,随着玄、盈、破的号令,不慌不乱的举弓、推弓、放箭。箭如飞蝗,将雷骑纷纷射落在马下,竟没有一枝误伤到那名紫衣武士,也没有一枝落空。奔驰的健马身上插满羽箭,翻滚着栽倒,顿时压死了马背上的骑兵。最后只剩下正对着紫衣武士的雷骑,大吼着举刀挥下,已经完全不顾身上的空门,是两败俱伤的攻势。

紫衣武士忽的跃起,在空中旋身,一道刀光平展。飞血溅出一丈,雷骑的战马狂奔出去,马背上武士的头颅却忽然落下,血泉冲起数尺高!此时那个紫衣武士才落地,冷冷的回望一眼。

紫衣轻振,翩然如雁。

静了片刻,六国联军中爆发了潮水般的喝彩,一时间金鼓齐鸣,震耳欲聋。此时紫衣武士已经接近本阵,剩下的雷骑知道无利可图,只能扔下尸体,掉头退回了殇阳关中。紫衣武士并无喜色,从怀中抽出一块方巾,擦去了长刀上的血迹,缓步走近了立马在一旁的吕归尘。

"想不到下唐还有蛮族的武士,"紫衣武士笑意淡淡,"晋北,古月衣。"

"青阳,吕归尘,"吕归尘跃下战马,"多谢古将军。"

名叫古月衣的武士点了点头:"幸会。"

他不再多说,转身走向了那数十骑白马。一名骑兵下马将坐骑让给他,他翻身上马举刀一呼,全队退向了晋北国的大阵。等到息辕纵马赶到的时候,紫衣武士已经融进了晋北出云骑兵的大队中,再也看不见身影。

"这是什么人?"

吕归尘摇了摇头:"只知道是晋北国,名叫古月衣。"

"古月衣!"息辕瞪大了眼睛。

"怎么?"

"古月衣是此次会战,晋北军的主帅!"

"休国天策军大都督,冈无畏冈将军。" 年过五旬的宿将须发皆白,依旧目光如刀。

"淳国风虎骑军都统领,程奎陈将军。"

"陈国护国上将军领锦潭城城尹,费安费将军。"

陈国名将费安一身镏金重铠,墨绿色的华贵大氅直拖到脚面,缓缓起身"这位是御殿羽将军,下唐国武殿都指挥,息衍息将军。"

"在下楚卫国,白毅,"一领白衫的白毅介绍完诸国名将之后,轻描淡写的提到了自己。

此次会战之前,在座不少名将都只听过白毅的名字,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名震东陆的"舞阳侯"、"御殿月将军"、"龙将"和"东陆第一名将"。如此多的名号之下,白毅本人却是深居简出的。虽然拿着皇室"御殿月将军"的巨额俸禄,白毅却连新春都不入朝拜见皇帝,一般人想要见他一面,更是难比登天。可是长达十年以来,非但皇室从无收回封号的打算,整个东陆军界,也并无人出言置疑白毅"东陆第一名将"的地位。

白毅平生参战不多,可是每一战的结果都逆转了东陆时局。

不过看着面前清秀白皙的中年人,诸国名将都很难将面前的人和传说中的白毅联系在一起。白毅给人的感觉是绝对的安静,安静得有些苍老。

"各位除了息将军晚来,都已经到了五日不只。既然已经熟悉,也不必再多客套。国家安危,是武士的职责,能否击溃逆贼克定叛乱,有赖诸位将军一同努力!"白毅起身掀开军帐壁上的葛布,露出巨大的殇阳关总图。城墙的长宽厚薄,垛堞多少,机关配置如何,小处一直精确到寸,大可涵盖整个殇阳关的地势高低。

"诸位将军有什么打算?"

帐中立刻安静起来。在息衍抵达殇阳关之前。联军八万,已经和嬴无翳对峙不下二十日,但是屡次接战都是徒劳无功,不必说攻城,连野战都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离国的强兵悍将,可以说已经杀寒了联军的胆。

程奎是个行伍出身的蛮勇武士,忍不住就狠狠的拍了拍座椅扶手:"不用什么打算!我们如今十万对三万五千人,兵力上大占优势,以三对一,硬攻也拿下来了!白大将军定下方略,程奎愿意带三千步卒充作敢死队,捉到嬴无翳,车裂枭首,平我们淳国的一口恶气!"

淳国风虎铁骑是少有的速攻铁骑,攻守俱强,可是速度上终究慢了离国雷骑一筹。嬴无翳似乎是看准了淳国这个破绽,所以带着雷骑突围的时候选中程奎把守的防线,趁着黎明前的黑夜闪电般突破。风虎骑兵有一半不曾上马,离军已经烧杀一个回合如飞般突围去了。偏偏半途被息衍封锁后,嬴无翳撤回殇阳关,老马识途一般又选择了淳国的防线。垂头丧气的程奎正下令军士修补防线阻挡剩下的赤旅步兵,雷骑军已经从阵后浩浩荡荡杀了回来,又是狂风暴雨马不停蹄一阵烧杀。雷骑军把马屁股对着风虎骑兵,施施然回城了。一出一入,仿佛在自家猎场里打兔子一样,程奎辗转难眠,恨不得一口咬死嬴无翳这个目中无人的逆贼。

各国名将都有愁容,听见这番豪气倾世的话,都讶然抬头。息衍看和程奎瞪圆了环眼,随时要出去拼命的模样,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息将军有什么话说么?"程奎有了怒色。

"没有,"息衍摇头,神色严肃,"在下只是觉得敢死队程将军万万不可亲自领队,九州豪气,都归在程将军一人的身上,若是万一有什么闪失,帝朝男儿的志气,就无以为继了。"

息衍一番不着边际的吹捧,程奎倒是略有些窘迫。他在风虎骑军中,地位远不及"丑虎"华烨,名声更无法和白毅息衍相比。起初听见息衍笑,以为息衍自负声望而蔑视他,此时又一时飘上了青天,急忙拱着手谦让:"息将军过奖,息将军过奖,只是程某的一点浅见,请诸位将军斧正。"

"殇阳关城墙,高九丈六尺,厚一丈四尺,里外双层。瓮城里备有火眼和灌水的机关。所有城门都暴露在弓箭下,根本没有死角,"白毅淡淡的道,"三千人没有冲到城门口,已经成了箭垛子。"

"就算损失三千人,我再加五千步卒,只要拿下一座城门,我不信嬴无翳还撑得住!"

"程将军准备怎么登城?"白毅瞟了程奎一眼。

"云梯啊,"程奎茫然不解。登城的器械,当然是以云梯最为实用。

"程将军,"冈无畏摇头,"九丈六尺,世上哪来那么高的树?谁能造成那么高的云梯?"

程奎瞪着大眼,愣了许久,才忽然想起殇阳关高不可攀的城墙。

"难道……树就长不到九丈六尺高?"程奎摘下头盔挠着脑袋,"不是说羽人的年木足可长上二三十丈么……"

"那是羽族的神木,"冈无畏苦笑,"难道程将军要砍了人家的神木来做一架云梯?"

"殇阳关重建的时候,曾经为高度争议不下,最后工匠挑选销金河密林中最高的雪松,想造一架世上最高的云梯,可是无论什么样的手段,也不过造到八丈上下,云梯再长就软了,升不到城头自己先折了。所以殇阳关最后建到九丈六尺,"白毅静静的叙说下来,不带分毫的感情。

程奎丧气的坐回椅子里,魁梧沉重的身子压得坚实的木椅咿呀作响。

"那么火攻?"冈无畏道,"记得高皇帝当年血战阳关,是用火攻,现在秋高气爽柴木易燃,正是火攻的时机。"

"若是还在七百年前,火攻不失为绝妙的计策,但是,"沉默以久的费安冷冷的道,"不过今日的殇阳关不是但年的阳关。这座城的建筑,几乎可以说一块建筑都没有,是一座真正的石城!"

"水攻?掘开建水,把河水灌进殇阳关里,就算水势不足以逼出嬴无翳,可是城中进水,粮食发霉,士卒疲惫,嬴无翳势必难以坚守。"

白毅缓缓摇头:"来的路上,我测过建河水位,比殇阳关的地势还低了十尺。只怕这些,都在当初设计的人心中了,那人诚然是个绝世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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