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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商博良(45)

这是一片森然的碧墙,连山壁在黑中泛着黛青,像是浸透了几千年的绿。

“这该死的玩意儿也开花?”苏青低声说。

“跟传说的一样,紫血峒是个很阴的地方,终年不见阳光,所以生的都是背阴的花草。可是就算是背阴的花草,也不能一点光不见,所以它们一股脑的从洞里往外疯长,来采一点光。”彭黎说,“骡马留下,老磨开路,我殿后,所有人一起下去。”

“从这里开出路来不容易。”老磨犹豫。

“就是外面这一点,离开了洞口,估计就没有那么密了。”商博良说。

老磨点点头,抽出后腰的砍山刀,对着洞窟口一根手臂粗的爬藤砍下。他两刀斩断了爬藤,往里面行了一步,人立刻隐没在无数的叶片里。

“跟上。”彭黎说。

商博良点了点头,按刀紧跟在后面,拍了拍老磨的肩膀。

一行人走在无数的绿叶里,商博良前面搭着老磨肩膀,后面拉着女人的手,女人拉着苏青,苏青拉着彭黎,彭黎的手里牵着绳子,绳子另一头拴在外面的一块大石上。老磨的砍山刀起落,硬是从叶子和枝蔓中凿出通路来,后面的人看不见洞窟的壁,只有无穷无尽的叶子从他们的脸上和头顶拂过。

老磨的背心已经湿透,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所握着的手里渗出细细的冷汗。

“我们进了多深?”商博良问。

“大概两百多丈,”彭黎看了一眼手里的绳子,绳子上有尺寸,“绳子快要放完了。”

“我们一直斜着往下,这洞越来越深。”商博良说。

最前面的老磨忽然惊叫了一声,砍山刀似乎脱手了,往很深的地方落下去,一路叮叮当当的作响。商博良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他的腰带把他抓了回来。老磨一脸的冷汗,气喘吁吁。

“怎么了?”彭黎在后面问,他所见的周围都是疯长的树木,看不到前面。

商博良往前探了探,“前面开阔起来了,可有个岔路洞口,一直往下。”

五个人都从树墙里钻了出来,彭黎手中有一支燃着的火把,便把其余几人手里的火把都点燃了。五支火把照亮,前面赫然是个极大的空间,灌木爬藤到这里已经稀疏起来,洞口的几株老树到这里只剩下绵延的根系。它们的根虬结如龙,粗得像是成年汉子得大腿,贴着石壁延伸,最后长在了一起,根系爬到一处斜着向下得洞口,就直钻下去。

老磨得刀就是落进了这个洞口里,他最先穿出树墙,手里没有火把,眼前一摸黑,差点一脚滑下去。

“妈的,好深的洞,差点害死我。”老磨骂。

他一说话,周围便有无穷无尽的回音,很久才静了下来。商博良举起火把看向周围,可是火把能照亮的空间有限,他看不到周围和顶壁。

“接下来怎么走?”苏青问。

“从这里下去。”商博良指了指洞口,“所有东西的根都往里面爬,只能说明一件事,那里面是水源。如果有人住在这个洞里,肯定要住在靠近水源的地方。”

“有道理。”彭黎点头。

苏青犹豫的靠近洞口,他火把照亮的地方,只是老树的盘根以及蛇骨藤细细的根须,洞口往下似乎很深。苏青试着摸了块碎石,他往下踩了一步,要把碎石扔进去听听回声。

他脚下忽然一滑,落进了洞里,他急忙翻身去抓那些老根,却只抓到一些蛇骨藤的细根。这些细根立刻被扯断,不过延缓了一下他的下落,他努力蹬踏岩石,还是向着漆黑一片的洞口里急速滑落。

“妈的!”彭黎急了起来。

商博良矮身摸了摸苏青刚才踏足的岩石,微微吃惊。他伸出手给其他人砍,手上冷冷粘粘的,不知是什么液体,透着一股阴冷的臭味,踩上去难免会滑倒。

“我看苏青刚才踩不住岩石,下面可能都是这样黏滑的。”商博良说,“总得下去看看苏青怎么样了,我下去,大家在这里等我。”

“不,”彭黎拦住他,“到了这里,一同进退,大家一去下去。”

商博良看了一眼女人:“你可以么?”

女人哆嗦了一下:“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彭黎砍下一截绳尾,让每个人都拴在腰间,把所有人串在一起,商博良打头,他在最后。四个人摸索着老根往下爬去,和商博良的猜测一样,这个洞的壁上无处不是冷湿黏滑的液体,脚下很难着力。不是那些老根,他们根本无法攀援。

“下面有火光!”商博良说,“苏青大概没事。”

这个消息让人们多了一点信心,再往下滑了一点,每个人都看见了火光。洞穴在这里弯曲,有了一块平坦的地面,苏青气喘吁吁的坐在火把旁,看着从上面落下来的同伴。

“苏青你没事便好。”商博良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黏液,上去拍了拍苏青的肩膀。

“多亏下面这些藤。”苏青拍了拍身下,“否则不死也得断腿。”

他身下是些已经枯萎的老藤,粗壮的藤枝勾结起来,略有弹性,在他落地的时候久了救了他的双腿。

“路对不对?”彭黎观察着周围问。

苏青指了指那支燃着的火把:“那不是我的火把,我的火把滑下来的时候灭了。”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那支火把荷他们在山壁前看见的火把是一样的。

“路是对的,至少有人想要我们这么走。”商博良上去拔起了第二根火把。

“还能走么?”彭黎按着苏青的肩膀。

苏青用力点了点头,牙一咬站了起来。

洞穴深处忽然传来了风声。风迅速的接近他们。女人惊慌的退后,男人们液脸上失色。那风来得太快了,换作在平地上完全不可想象,他们所在的这条洞穴直径不到一人长,风在这里的迅速流动带起尖利的啸声,洞穴里的空气一瞬间都被抽空了似的。火把一瞬间全部熄灭,众人呼吸艰难,勉强的撑着洞壁坚持。空气源源不断的从洞穴上方而来,又被抽向洞穴的深处,在平地上,即便海啸来时的暴风也不过如此。

转瞬,风又变了方向,从洞穴深处而来,这次要缓和许多,只是带着微微的臭气,令人闻了烦躁不安。

“见鬼,可能是瘴气。”苏青捂住了鼻子。

“我们得避开一下。”彭黎再次擦着了火镰点亮了火把。

“往前走,”商博良说,“前面应该有路。”

“瘴气可不就是从前面来的?”老磨脸色难看。

“就是因为所有东西都从前面来,才更有趣,水、火把、风、瘴气,里面到底有什么呢?”商博良看着彭黎。

彭黎点点头:“老祁说的,进山不见虎,总要摸个虎崽子走。怕什么?哪里是死路,哪里是活路,撞出来!”

五个人摸着岩壁往洞穴深处行进,所幸那样诡异的风再没有袭来。他们再鱼肠般的洞穴里转折上下,唯一能安心的是老树和蛇骨藤的根一直跟着他们前进,平铺再脚下仿佛一条天然的路。

前面再次有火光闪动,五个人都加快了步伐。他们逼近的时候,看见岩壁下方一个幽深的口子,里面是漆黑冰冷的地下潭水,潭水边插着一支孤零零的火把,和前两次的一样。老树和蛇骨藤的根像是找到了家乡似的,一股脑的全部探进那口深潭里,粗细不匀的根须飘浮在水中,倒像是海里动物的触手似的,轻轻摇摆。

“是叫我们……潜下去?”苏青的脸色难看起来。

漆黑的潭水颜色忽然变了,变为令人心醉的翠绿色,那是一群发着碧光的鱼悠然的在水下游过。商博良捧了一捧潭水,潭水到了手心里又是清澈透明的,没有一点颜色。

商博良迟疑了一下,含了一口,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异味,是干净的水。”

他转向女人:“如果你来过,你应该走过这条路,你一直没说话,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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