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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狮牙之卷(6)

胤光毅帝返回帝都之后,立刻封“凯旋归来”的小商客为侯爵,又在当日下旨迎娶他的女儿为皇后,从此算是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但是这么一番浩大工程也说明,皇帝事实上也是被束缚在种种律条中的一个人,远没有多少自由可言。

胤朝军制

胤季武略不彰,所控制的王域仅有十七个郡,外困于诸侯,内受制于公卿,兵源、粮饷拮据,军队编制常年保持在四万人以内,数量还不及晋北、楚卫等诸侯大国。胤朝中叶,各方势力角逐于朝堂之上,军队领导权反复易手,当权者往往根据自己的需要随意设置官阶,酬谢亲信,军制混乱不堪,直到胤仁帝时军制才趋于稳定。

公卿年代,大司马职掌武事,权力极大,皇帝的军令均需由大司马副署,方能转发全军。为了恢复皇室的权威,胤文帝首先着手将兵权回收到皇室手中。胤文帝在东宫设台拜太子为上将军,取“古天子将兵称上将军”之意,其位即在大司马之上,军令改由太子以上将军的名义直接发布,不经大司马之手,军权转归到以太子僚属组成的东宫将台手中。大司马的职掌仅限改为主持对武官的功过评定,至年终则课其殿最而行以赏罚,即便如此也往往因小过而被免退,修文三十年间,历任大司马者二十余人,任长者不过三年,任短者数月而已。胤仁帝升大司马为太保之后,连军队人事权也收归枢省,彻底将禁军掌握在皇帝手中。

驻扎在王域里的禁军分为内、外两军。外军为羽林天军,集中屯驻于天启城北。内军驻扎在天启城内,分属金吾卫与光禄寺。

羽林天军约三万人,兵源皆招募于自王域,其最高指挥机关为幕府。修文初年,胤文帝拜太子为上将军统领羽林天军,以太子之尊不便于出城亲历武事,即将禁军出征时以帷帐所建的临时治所幕府长期化、固定化,正式定间一级指挥机关,遣亲信以太子幕僚的身份代太子掌兵。胤仁帝登基后,吸取东宫之乱的教训,不复以皇子掌兵,废除东宫将台,改以幕府为羽林天军的最高统御机构,任羽林将军主之,以兵机参政为幕僚之长,其下设有庞大的参谋人员编制。幕府之下,分为部、营、队三级,分别以司马、指挥、队帅督之;

金吾卫兵力约五千人,相当于羽林天军的一部,以仆射为主官,“掌京城昼夜巡警之法,以执御非违,并掌天启十二门启闭”,兵卒称为卫士,地位在羽林天军普通士兵之上。皇帝出巡时例以金吾卫为前导,仪仗威容甚壮,为时人所艳羡。

天启公卿与东陆世家庶出子弟大多求取金吾卫卫士以为进身之阶,无非是金吾卫勤役较为轻松,而饷银与待遇远比羽林天军优厚。金吾卫中有如此之多的“天潢贵胄”,战斗力可想而知。这些贵族庶子往往又狂妄自大,一心想靠军功博取功名,获得自己在家族中不能得到的地位,可以算是天启城中中最热血好斗的一个团体。

掌管宫殿掖门户与宫内总管的光禄卿是天启城里非常微妙的一个职位。理论上光禄卿担负侍奉与保卫皇帝的重任,皇帝的文武侍从皆由其管辖;另一方面,光禄卿如果倒向任何一方势力,则该势力就可以立刻胁持皇帝。在动荡的胤季朝局中,皇帝对于光禄卿既倚重,又防备,多方限制其权力。胤仁帝设立枢省后正式分割光禄卿的职掌,将原属于光禄卿的参议郎等文学侍从改归枢省领导,仅寄名于光禄卿下;而随侍皇帝近侧的禁卫虎贲郎由皇帝通过虎贲令直接统御,光禄卿无权过问。

虎贲郎全部为军官,不足百人,由出仕于皇室东陆精壮忠勇武官中选拔。据载,虎贲郎的选拔标准极为严格,初试查年龄相貌,要求二十以上,四十以下,身高七尺以上,精通技击;复试考察耐力与行军速度,要求“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服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裹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三试,检验骑乘之术与勇武,要求“走能逐奔马,及驰而乘之。……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

通过三声连试选拔出的虎贲郎战斗力之强远非金吾卫那般的银样蜡头枪可以比拟。在蛮蝗放入侵天启的事变中,大部金吾卫溃散,正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虎贲郎阻挡在太清阁前,以一敌十击退素以勇武著称的蛮族猛士。

真正归光禄卿指挥的只有缇骑郎,缇骑郎也全部为军官,但位次于虎贲郎,约五百人,负责皇帝出巡时扈从护卫,平时驻扎在太清宫外。蛮蝗侵入太清宫之后,胤仁帝鉴于皇城中戍卫不足才使得蛮蝗轻易突破至太清阁,将缇骑郎全部调入皇城宿卫。在胤仁帝驾崩前夜的夺嫡之乱中,光禄卿将赌注压在皇七子朱王身上,朱王正是寄希望于这股力量压制兄弟诸王,夺取帝位。

黑街

帝都天启是一个如同海洋般丰富的城市,这让白清羽领略到人生百态和历史的厚重。也就在这时,他接触到了天启的地下社会。

修文五十年左右,在黑街出现了一个名叫宋义的力伕,宋义天生神力,又颇有头脑,很得大家的推崇。宋义意识到内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会白白便宜了舶商,于是一方面说服大家放下多年来的积怨,另一方面对不听劝告的人则采取暴力方式强行收编。通过多年的努力,力伕们亦团结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可以反过来跟舶商讨价还价。宋义遂创立力伕帮,并在泺水河里下规矩,凡充任力伕者必须先到他那里报号,由他编录在案,发给一种特殊的竹签作为凭证,力伕承揽活计或舶商雇佣力伕均需以此为凭。凡是没有凭证的力伕甚至雇佣他们的舶商,都会遭到力伕帮的报复。宋义因此得罪了金贾会,金贾会便于宋义必经之路设伏暗算他,宋义负伤,逃跑途中偶遇白清羽,为白清羽所救。白清羽看重宋义的勇武,而宋义感念白清羽的救命之恩,白清羽遂留宋义做了护院。

林坚是天启城中第一大牙商,所谓牙商,就是交易过程中提供交易场所,居间协调双方定价成交,或者代客买卖货物抽取佣金的人。大运河开通后,林坚发现外地舶商运货至天启交易,往往会遇到无处囤货的苦恼。林坚便租了津威坊附近的民房,辟为仓库,以极低的酬劳招揽些因失地进城谋生的农民或闲人担任护院,一并租给舶商。林坚靠租赁仓库迅速积累了一定的银钱,于是他便将这些钱全部用于租用更多的民房,遇有不肯租赁的,他便命令纠集的手下使用各种阴招恐吓甚至殴打房主。林坚逐步控制了津威坊一带绝大多数的仓库,外人很难再涉足这个行当。进而,林坚更以此为基础,以暴力控制了城西一带绝大多数的黑街产业。

白清羽第一次搬进分府时,他很绝望。尽管自幼被歧视和排挤,他早已习惯于默默地接受所有皇子中最少的例银和最差的供奉,却未想到皇子的分府居然可以如此简陋寒酸。那是一座久未修葺的宅子,白清羽永远忘不了第一次推开大门时所看到的景象,没有糊纸的窗子在风中格啦格啦地作响,墙头和瓦棱间长着半尺长的狗尾草,不知堆积了几年的落叶在池子中腐烂着散发出恶臭。他默然地站在庭院中央看着屈指可数的几个下人忙忙碌碌地收拾,灰尘迷进了他的眼睛,他想起了母亲和秋陌离,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啜泣了一夜。

他很快就找到了排遣这些失落的法子,外面的生活远比宫中的沉闷刻板要刺激得多,而分府中的几个下人又不像皇宫中的奴才和侍卫般啰嗦。他便没日没夜地泡在花街酒肆之中寻欢作乐。由于自幼长于皇宫,白清羽对财物价值一向没有概念,花起钱来豪迈阔绰,兴起时就解下随身之物赏人,人们欺他无知,每每以高价暗宰,他却浑然无知。姑娘老鸨们便当他是棵摇钱树,钱花光了也不撵他走,下月初一自然有人送钱来供他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