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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狮牙之卷(38)

他们走到半路就没了粮食,都靠打猎和喝马奶过活。吕嵩又生了寒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冬天快来了,眼看就是死路,两个伴当也不愿跟着他们,夜里悄悄地逃跑,还把产奶的三匹母马都拉走了。谢明依知道吕嵩没有马奶活不下去,只能自己骑着马去追他们,恳求他们至少留下一匹马。两个伴当垂涎她的美丽,糟蹋了她,留下了一匹母马。谢明依将那匹母马牵回来给吕嵩,第二天就自己割了喉咙。吕嵩即位之后,找到当初的两个伴当,以马革将这两个人卷起来,亲自带领骑兵纵马轮番践踏,直到将两人踩成肉泥。

吕戈一生犯了无数的错,但只有这一个,在他每次清醒的时候,都会出来揪他的心、抓他的肝,让他痛不欲生。

然而青阳部不得不面对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作为东陆来和亲的公主,谢明依毫无疑问应当成为青阳部新一任的大阏氏,而且青阳部上下对谢明依成为一名称职的大阏氏不存在任何疑问,秋陌离的成功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而谢明依端庄文雅的气度也很快证实了她绝对不负“阿钦莫图”之名。但问题在于,在遥远的北方还有一个所有人都以为注定要成为青阳大阏氏的女人——楼薰·朵娜兰·斡尔寒,朔北狼王的女儿。

朔北狼王的女儿永远不可能居于东陆公主之下,这是朔北部主君的回答,册封东陆公主为大阏氏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屈辱。他认为吕戈的举动是对两部盟约的背弃,他在狂怒之下撕毁了与青阳部之间的盟约。青阳部已经做好了迎接朔北部进击的准备,但朔北部似乎并没有复仇的意图,反而悄悄地向北方迁徙。他们清楚现在还不是向如日中天的青阳部复仇的时候,但机会即将出现在不久的将来。

白清羽和吕戈,几乎是在同时,因为后宫的斗争而失去了最重要的盟友。

与宗祠党的敌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向来对东陆不冷不热的羽族主动地委任了一位年轻的密使。这位来自于翼氏斯达克城邦的不满三十岁的青年,就是翼氏斯达克城邦第一顺位继承人,同时也是天驱武士的苍溟宗宗主“苍溟之鹰”,一个在未来数十年活跃于九州历史的重要人物——翼天瞻。翼天瞻此刻身负羽族全族寄予的重要使命,与胤朝结盟,进攻他们的世仇——蛮族。

▲羽人对人类的关系一向暧昧,由于地理的关系,他们有时会和东陆的人族联合起来遏制北陆的游牧民族。这次也不例外,有了翼天瞻的关系,羽人向大胤提供了轻便的长船,这让他们在进军中获得了很大优势。

对于羽人来说,东陆华族在瀚州取得的成就令他们十分震惊。一直以来,尽管对蛮族当年在宁州的肆虐耿耿于怀,但羽族历史上从未有过深入瀚州复仇的机会。体格上的先天劣势,使得他们只能依靠强大的舰队或飘忽无踪的海盗在瀚州沿海地区进行不痛不痒的骚扰,而即使是这种不痛不痒的骚扰,也因为风炎朝华族海军的崛起和对天拓海峡的封锁而逐渐龟缩至潍海沿岸。东陆人取得的胜利令他们十分艳羡,同时,也重新萌发了他们心中复仇的烈火。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复仇的绝好良机。为此,他们不惜低下高贵的头颅,向他们眼中的劣等种族——华族主动示好。在修文五十二年时,胤仁帝曾与羽族缔结过互不侵犯的协议,并互相派遣过质子。现在,是让这份协议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蛮族和羽人的恩怨

蛮族,或许是整个九州最坚韧的一个民族,这个同时继承了华族传统文化、夸父战斗文化以及羽人自然文化的民族,他们在西方抗击夸父,在东方进攻羽人,还时时刻刻觊觎着天拓海峡另一端的东陆大地,几乎是将战火烧到了每一片与他们邻近的土地上。

而相对于鲜有能力打到北陆的华族和种群数量稀少的夸父,与羽人的纷争才是蛮族对外扩张的主旋律。蛮族第一次越过被称为“月亮山脉”的勾戈山脉侵入宁州还要追溯到郁非纪初期。瀚州南部的蛮族部落由于与华族的交易而逐渐变得强大起来,势力开始向北方膨胀,蚕食北方部落的猎场和牧场。北方部落无奈只能将目光投向了西方的殇州和东方的宁州。他们越过勾戈山脉进入宁州,由于勾戈山脉、鹰翔山脉和莫若山脉共同组成的屏障遮蔽了来自北方的寒风,宁州的气候远比瀚州更加温暖。蛮族在此惊喜地发现了山脉东麓山林、草甸的丰饶物产,靠游猎和劫掠羽人村庄生活,引起当地的羽人云氏阿格斯城邦的强烈不满。云氏羽人向蛮族发动进攻,在森林的掩护下偷袭入侵此地的蛮族聚居区,将蛮族赶回勾戈山脉以西。蛮族于是在勾戈山中修建关隘,以控制连接瀚州和宁州的通道,并将这座关隘起名为灭云关,以示终将向云氏羽人复仇。瀚州整体地势较宁州更高,灭云关西侧是一望无际的高原草原,东侧则急转而下,是艰险的山路,高度差近四里。因此灭云关对于蛮族来说易攻易守,而对于羽族来说则是难攻难守。所以尽管历史上羽族曾经数度攻陷灭云关,但由于难于固守,很快又被蛮族攻陷。但由于羽人在勾戈山脉东麓的茂密丛林中占据极大的地缘优势,以骑兵见长的蛮族也一直很难向东推进。蛮族与羽族的战争很长时间以来都是以争夺灭云关为核心内容。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二百年左右。针对羽人林地作战的优势,蛮族成批地放火烧毁宁州林木,再开辟出来的泛着树木余烬味道的荒原上,蛮族骑兵所向披靡,羽人陆军中包括久负盛名的野雨、锦大风、幽笛甲戈和赤岚四支劲旅在内的主力兵团几乎被蛮族全歼,而羽人引以为傲的秘术师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使用攻击性秘术就已经身首异处。森林燃烧的浓烟在宁州上空笼罩了十八年,一直将宁州西南烧成了广阔的戈壁,这段历史被称为“烟霜十八年”。

这场战争直接改变了羽族的核心战略。羽人自此彻底认清了他们与蛮族在体格上的差距,他们放弃了重新组建大规模的野战兵团。由于羽人此时已经占据了澜州大约三分之二的土地,他们逐渐意识到自己曾经傲视九州的强大海军似乎没有了用武之处。而高昂的海军维护费用令他们叫苦不迭,羽人被迫将正规海军转为海盗,允许他们自由攻击华族的商船,籍以切断华族和蛮族的海上交易,并有计划地让鹤雪团参与针对蛮族将领的暗杀行动中,接二连三的成功使得“刺杀”这一早年被认为不符合羽人高贵身份的行为成为鹤雪的重要战术,灵巧的快艇和出没无踪的鹤雪成为笼罩在蛮族身上的噩梦。蛮族被迫以“游令骑”在内海沿岸的广阔草原游走传令,实行内迁禁海。华族与蛮族的海上交易。自此以后近千年,蛮羽战争的形势一直没有再发生任何重大的变化,蛮族依靠灭云关牢牢控制着勾戈山脉东麓地区,而由于广阔的西南戈壁,他们也没办法进一步东进的能力。唯一的变数,就是朔北部的白狼团偶尔会从遥远的北方绕过勾戈山脉,从鹰翔山脉与勾戈山脉之间的走道或是鹰翔山脉与莫若山脉之间的“大风口”侵入宁州进行小规模的劫掠。

但羽人的利益并不是翼天瞻此行的唯一原因,他之所以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还包括他本人的意志在内,作为一名天驱武士的意志。事实上,天驱宗主会内部对于白清羽北伐的意见冲突十分激烈,以姬扬为代表的青年一代,认为这场战争对于建立统一国家、消弭战争维护和平有着积极和决定性的意义,而相对保守的年老者则认为这场战争对九州未来局势的影响难于估计,因为他们的老对手——辰月毫无疑问地在背后影响着这场战争,没有人能说清辰月教复杂的行动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目的,甚至有时天驱自己都不敢肯定自己的举动是否坠入了辰月教精心设计的陷阱,亲手将局势一步步推向对辰月有利的方向。因此,天驱宗主会并没有下达要求天驱武士参与这场战争的命令,但也并没有明确表示禁止。很多天驱武士以自己的意志隐瞒了真实身份后加入了风炎皇帝的阵营,激进派的翼天瞻正是其中的一个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