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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Ⅱ:悼亡者之瞳(出书版)(51)

“那么他为什么要‘重新降落地面’?‘从地到天’不是一切炼金术的极致追求么?”楚子航完全没有理睬路明非的意思,他的思绪全在和夏弥讨论的话题上。

“从地到天,从天到地,万事万物多么神奇,多么神奇啦……”路明非忽然想起这首央视栏目的儿歌,小时候看的,随口就唱了出来。

楚子航和夏弥都无语地看着他,大概是完全不能理解这家伙的内心世界。

“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就在路明非意识到自己又脱线了的时候,夏弥忽然开始以京韵大鼓的调调唱《宰相刘罗锅》的主题歌。

“喂喂,这什么情况?你们不是在学术讨论么?为什么神转折到老歌联唱上了?”路明非说。

“配合一下你嘛。”夏弥说,“你会不会唱《巴巴爸爸》的主题歌?”

“我好像记得……”楚子航试着哼了哼调子。

后来路明非回忆那个阳光里的温暖下午,觉得他们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都没做,芝加哥河上的游船来来往往,电视里重播着《辛普森一家》,他坐在沙发上,左右两边俊男美女顶着精装本站得笔直。他们有时候讨论学术有时候对歌,有时候夏弥说白烂笑话,有时候路明非给夏弥普及学院势力划分。这种下午听起来真是浪费人生。

但你总会希望这样的下午能更长一些,更多一些,永远不要结束……

“你睡着了么?”路明非看着天花板,轻声问。

“还没有,在想事情。”枕边的人也看着天花板,被子盖到肩头,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被子里面。

“抱歉抱歉,是我翻身声音太响了?”

“不是,只是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一会儿困了就会睡着,没事。”

“你用的也是IPhone,这里有无线网,既然都睡不着……不如联机来打连连看?”沉默了很久,路明非提议。

“我不会打连连看,但我们可以下国际象棋。”

“连连看都没玩过,师兄你的人生真是个悲剧……”路明非扭过头,看着枕边那张英俊的脸和整齐的睫毛,叹了口气。

“对不起。”楚子航说。

路明非还记得高中军训时他们偷听女生夜谈会,话题是“如果泡到楚子航我该怎么玩?”强硬派表示坚决推倒,文艺派表示要听楚子航讲睡前故事,贤妻良母派表示要把心爱的楚子航宝宝养得肥头大耳,事业派的则鄙夷说就让他跟着我好好地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好了!老娘养他!最后脱颖而出的是温情派,一个女孩轻声说:“我只想在他睡觉的时候一根根数他的睫毛……”听墙脚的兄弟们都酥倒了。

如今岁月荏苒时过境迁,当年夜谈的女生们大概都各有男朋友了,倒是听墙脚的和楚少爷同床共枕。

“你妹啊,”路明非肚里嘀咕,“和这少爷同床一周?我何德何能啊?嗨,姑娘你羡慕我么?嗨,姑娘你羡慕我么?”

他嘀咕着嘀咕着就睡着了。

楚子航把头扭向一旁。夏弥已经睡熟了,窗帘没有拉上,月光照在她的柔软的额发上,被子一直裹到了后脑勺,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小的脸儿,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两痕阴影。楚子航心里一动,那睫毛一根根历历可数,仿佛计数时间。

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长桌上放着一只铝制密封箱,贴着来自中国的快递标签,罢工前最后一班CC1000次快车把它送到了这里。

施耐德打亮一支暗紫色光的电筒照在密封箱的边缘,紫光下如同钞票防伪标记的反光标签出现。施耐德点了点头:“密封签没破损,箱子在路上没被打开过,里面的东西是安全的。”

“这东西不必送到学院,直接发给校董会就好了。”曼施坦因皱眉,“这样我们还得等着校董会派人来取。”

“我叮嘱楚子航寄给我们的。”施耐德说,“还是不太放心,打开看看比较保险。”他倒是说干就干,抓起手提液压钳,“咔嚓”把锁剪掉。

“喂喂!”曼施坦因大声喝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做事的风格简直就是破门而入的强盗,你没有钥匙么?”曼施坦因说,“放过这东西好了,这不是我们要的东西,我们已经按照校董会的要求夺回了,就扔给他们。别碰,会给自己惹麻烦。”

“这样简单。”施耐德淡淡地说。有时候曼施坦因不得不怀疑楚子航的某些行为方式是跟自己暴力成性的老师学的。

铝箱里是一个封好的纸袋,纸袋上的密封条完整。施耐德扯开了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袋子里都是影印文件,印在透明胶片上。施耐德极快地翻阅那些文件,他的双手忽然变得极其灵活,完全不像一个老人。胶片在他的指间飞速滑动,他的眼睛如扫描设备般掠过,铁灰色的瞳孔收缩得极小。曼施坦因很少见施耐德那么认真。

“喂你!你疯了!”曼施坦因反应过来了,大吼。

施耐德根本不是在检查这件东西是否完好无损,他要在这些资料被取走之前扫视一遍,偷看校董会绝密的“SS”级资料。

“你知道这份资料是什么么?”施耐德面无表情,一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这是过去五年中,中国警察关于‘未知类型犯罪’的保密档案。‘未知类型犯罪’就是‘超自然犯罪’,这份档案就像美国空军关于UFO的‘蓝皮书计划’。当然,其中大部分只是因为犯罪手法太精巧难以侦破,但有些则跟龙族有关。”

“中国警察知道龙族存在?”古德里安震惊了。

“不,但他们知道这些事情超出了正常人类能理解的范畴,比如这一则。”施耐德把找出来的一张胶片放在桌上,“2004年7月3日,台风‘蒲公英’在中国东南部沿海登陆,造成长达三日的暴风雨。那场暴风雨中有一场没有结论的事故,一部迈巴赫轿车在高架路上被遗弃,车身上有大量难以解释的破损,像是在一系列机械上冲压过又拿激光焊枪切割。司机不在车里,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司机,他从世界上蒸发了。”施耐德缓缓地说,“那个司机,是楚子航的亲生父亲。”

“难怪校董会没有让楚子航担任专员……”曼施坦因忽然明白了。用楚子航是迫不得已,但又不能信任他。

曼施坦因转身,一步步后退,远离这张长桌:“施耐德我无法阻止你袒护你的学生,但我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你会因此收到校纪惩罚……不,党规!”

他是风纪委员会主任,主管校纪,而校纪之上,还有秘党的党规。党规源自一份炼金古卷《亚伯拉罕血统契》,是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严厉章程。施耐德侵犯了长老会的秘密,这种行为的严重程度接近“叛逆”。

“不,你跟这件事有关,”施耐德头也不抬,把早已准备好的信封袋递给曼施坦因,“自己看。”

曼施坦因打开信封袋,里面是一份份学生简历,每份简历都加盖着特殊红色漆章。漆章的文字是,“尼伯龙根计划”。

“尼伯龙根?”曼施坦因听说过这个神话中的“死人之国”,不过他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而他的脸色忽然变了,他翻过几份简历,看到“陈墨瞳”的名字。

“你翻得那么快干什么?我看到有路明非……”古德里安也伸长脖子凑过来看。

“这是什么意思?”曼施坦因低声问。

“尼伯龙根计划,校董会主导的血统筛选计划。名义上他们要从‘A’级以上学生中筛选精英加以特殊培养,事实上他们还有一个目的是清洗我们中的可疑血统。这些学生都被认为血统存疑的,包括你的学生陈墨瞳,”施耐德指了指古德里安,“还有你的学生路明非,现在还要说这跟你们无关么?老友们。”

“不可能吧?要说血统存疑,最有问题的难道不是你的学生楚子航?可这里面没有楚子航?”古德里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