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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炽①红龙的归来(出书版)(38)

沉重的青铜门在庞加莱身后合拢,一名校警旋转黄铜钥匙把门锁上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都有点紧张。战争,这个昨天还很遥远的词语,今天就来了。

校警队长打着伞在雨中等庞加莱,昨夜他也曾出现在上校的修理店里,在那里大家都叫他海菲兹中校。

雨势见大,仿佛一层银色的帘幕笼罩了这座城市,已经四月了,可夜风竟然冷得让人打哆嗦。

“真是个适合送葬的天气啊,海菲兹中校。”庞加莱仰望夜空。

“是啊,庞加莱中校,可你看起来很惬意的模样。”海菲兹中校把厚重的黑色大氅扔给他。

在无人处他们开始互相以军衔称呼对方,语气间透着熟悉,可平日里他们很少说话,学校里没人觉得他们会像朋友那样说话。

“我来这里都五年了,五年里每天晚上我都得巡查校园,担心那帮少爷搞出什么麻烦来,比如夜宿某位伯爵小姐的校舍,再比如带着剑在草地上相互挑衅,还得听那些女孩跟我倾诉跟我抱怨。”庞加莱长长地出了口气,“今晚终于安静了,我把他们都关起来了。”

“押车人应该已经到车站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庞加莱跨上他的斯泰因重机,发动引擎,离去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教堂,心里忽然一惊……随着雨水和窗玻璃,那位优雅的达斯蒙德先生正微笑着冲他挥手告别,背后站着黑墙般的随从们。

他们怎么也进教堂了?庞加莱犹豫了几秒钟,还是驱车驶入了大雨中,时间所剩不多,他必须赶往火车站,反正这里有海菲兹中校坐镇,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麻烦。

深夜十点五十五分,马斯顿火车站。今夜既无火车过站马斯顿,也无火车在这里停泊,只剩磨得银亮的轨道相互交错,如同钢铁的群蛇。

从市政官签署戒严令的那一刻起,马斯顿就进入了完全封闭的状态,城门关闭,铁路关闭,通往港口的道路也关闭了。空荡荡的调度室里不见调度员的身影,寂寥的汽灯在黑暗中一红一绿地切换着光色。

但空旷的月台上回荡着野兽般的吼声,那声音来自一辆轰鸣的斯泰因重机,它停靠在月台尽头,黄铜制的排气管上偶尔闪过锃亮的流光。身穿黑色长风衣男人靠在重机上,氤氲的白色尾气包围着他,指间的纸烟明灭。

又一声野兽的吼声由远而近,速度极快,月台上的男人掸了掸烟灰,嘴角拉出一丝轻微的笑意。

另一辆斯泰因重机以极快的速度刺破雨幕,沿着铁轨边的泥泞道路驶来,临近月台的时候,骑手猛地一拉车把,那匹红水银驱劫的钢铁之马轰鸣着跳上月台,一边旋转一边荡开积水。

“喂喂,你把水溅到我脸上了。”身穿黑风衣的男子漫不经心地说,伸手遮面。

新来的斯泰因重机在月台的另一角缓缓地停下了,骑手手提长枪,冷冷地看向黑衣男人。黑衣男人举手晃了晃,他戴着白色的手套,手套外戴着粗大的铁戒指,火焰纹章缠绕着那枚戒指。

新来的骑手这才脚踢支架,支好斯泰因重机,抖落大氅上的水滴,向着黑衣男人缓步走去。黑衣男人也离开自己的斯泰因重机走向对方,他们在月台中央相会,彼此对视了一眼,伸手交握。

新来的骑手也戴着雪白的手套,隔着手套佩戴黑铁戒指,制式跟黑衣男人的完全相同。他们握手的时候铁戒指相互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微声。

“十字禁卫军军部,贝隆少校,负责押车。”

“异端审判局,六处四科,庞加莱中校,负责马斯顿的情报工作。”

“前任骑士?”黑衣男人贝隆少校上下打量庞加莱。

“跟你一样。”庞加莱淡淡地说。

这是双方的初次见面,但仅凭那枚铁戒指他们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那是教皇国炽天骑士团的荣誉徽记,,唯有曾在炽天骑士团服役的精英军人才有资格佩戴这种缠绕着火焰花纹的铁戒指,每枚戒指都是不同的,内圈雕刻着持有者的名字。他们若是死在战场上,铁戒指也不会被转交给他人,而是以神圣的仪式供奉在翡冷翠的英灵殿中。

他们之间的握手礼也有着特殊的含义。古代骑士们相互碰面的时候会脱下右手的手甲握手,表示自己手中没有持武器,这是种友好的表示。机动甲胄骑士们沿袭了这一传统,并把它演化为骑士之间的特有礼节。

罗曼校长绝不会想到,除了见习骑士拜伦之外,马斯顿王立机械学院里还有一位真正的骑士,而且是……炽天骑士团的骑士!

从十五岁开始,庞加莱就服役于炽天骑士团,驾驭着在罗曼校长看来是“不可思议之机器”的炽天武装。但遵循严格的团规,他在二十二岁那年退役,转入异端审判局担任执行官。

学院的人都知道庞加莱是个好剑手,却不知道他真正用来握剑的手是炽天武装的金属义肢。拜伦少爷轮舞白蜡木杆,展示纯熟的骑士技巧时,庞加莱淡淡地评价说那只是见习骑士炫技而已,因为他自己旱已脱离了那个阶段,他的所有技巧都是为了击溃对手而存在。

最纯粹的骑士技巧就是杀人技巧,或者说破坏技巧,未必好看,但绝对有效。

跟他接头的“押车人’贝隆,正式代号是“无脸人’,前任炽天骑士,退役后转入十字禁卫军军部,担任特务科科长。

作为情报军官,贝隆的特长是易容伪装,他可以扮作贵族、仆役、苦力、律师……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甚至老妇人,都惟妙惟肖,因此被称为“无脸人’。他因此在军部相当出名,也令很多人猜测他是个阴柔的男子——阴柔的人比较善于化妆,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此刻亲眼见到这位“无脸人’的真面目,庞加莱才发现他其实很年轻英俊,留着淡淡的络腮胡子,嘴角总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怎么样?这座城市现在是我们的了幺?”贝隆给庞加莱敬上一根烟卷。

“是的,但可真没那么轻松。马斯顿既是商业都市又是学术之都,这座城市里有几十所名校,数万学员,绝大部分都是贵族后裔。他们是最难管束的,我们以戒严的名义把他们关在教堂或者图书馆里了。其他人就好办了,骑警在街上巡逻,没人敢出门的。不会有人知道那列火车从马斯顿路过,”庞加莱礼貌地接过烟卷,“如果它的噪音不大的话。”

“怎么会有噪音?它—直是悄悄地来,悄悄地离开,就像鬼魅那样。”贝隆耸耸肩。

“那列火车上载着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通过马斯顿?”庞加莱问。

“你不知道?”贝隆的笑容很微妙。

“不知道,翡冷翠来的命令很简单,我们只需在几个小时之后控制马斯顿的治安和城防,火车安全地通过马斯顿,安全地返回。然后我们就没事了。”

“不知道是好事,最好永远别知道。”贝隆挥舞着烟卷,“总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可按照上面的命令,我得跟你这个押车人一起行动。”

“那你就自求多福咯。’’贝隆耸耸肩。

男人们抽着烟卷望向夜幕下的群山,群山之间都被沙沙的雨声填满。庞加莱频繁地看表,火车预计在十一点整经过马斯顿,秒针已经开始走最后一圈了。

“放心吧,他永远守时。”贝隆轻声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守时是皇帝的美德!”-

地面忽然震动起来,黑暗中,一列火车以极高的速度接近马斯顿,可看不到一丝灯光。那是一列时刻表之外的火车,它带着密雨和疾风进站,浓密的蒸汽云席卷整个站台。

列车出现的那一瞬间,庞加莱和贝隆忽然分开,奔向了各自的斯泰因重机。列车经过月台的时候,他们已经驾着斯泰因重机来到进站口了。距离大约是50米,冲刺距离大概够了。他们几乎是同时踩下油门,斯泰因重机的四冲程“疯马”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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