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记(68)

“让流影一生不离大小姐，可好？”（丫头如此诚恳的表情，我却不曾看见。）

“我并没有要你离开我……”（可是清澜姐姐却似乎没有明白丫头的意思。）

“可是……”（丫头定是觉得心冷，为何丫头你那么傻，分明喜欢清澜姐姐，却不敢开口？）

“你不欢喜了？”（清澜姐姐啊，你可知你无心之间，已经伤害了丫头？）

“大小姐，你想要欢喜，我便给你欢喜……”（这……）

视线之中，丫头突然的变化让若绿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丫头忘情地吻在了清澜的唇上……

她们……她们竟然……做过此事？

脸颊烧得火辣，心却凉如冰雪，若绿的手颤然离开了清澜的肩头，视线却已模糊不清。

丫头不再是过去的丫头，即使只有匆匆数十载的年寿，这些年寿之中也没有一日只属于她公孙若绿，从今往后，只怕只属于清澜姐姐一人……

而她，不过只是一只过客小山猿。

两行清泪滑落脸颊，若绿抬手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再去看影沧，也不再去看清澜，生怕再触痛她难受的心。

“丫头，或许，你注定不是属于我的，所以，我不要你了！死也不要你了！”若绿这句话不敢说出口，只是在心头反复念叨，不知是为自己下决心，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若绿，你怎么哭了？”清澜觉察到了身后的异样，回头便瞧见了若绿脸上的泪痕，“你我都活得好好的，为何要哭？”

“清澜姐姐，人伤心就要哭，谁说非要死了人才能哭？”若绿忍住了心里的委屈，冷冷地回了清澜一句。

清澜听出了她话音中的怒意，摇头道：“可是觉得我很笨？”

“清澜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若绿连忙摇头。

清澜牵住了她的手，点头道：“你不觉得，我倒是觉得我很笨，迟迟找不回七情之感，或许，我还不算一个真正的人。”

若绿心头一震，叹声道：“清澜姐姐，你总有一天会全部找回来的。”

“会么？”清澜微微蹙眉，“正如你所说，哭泣并不一定是因为死亡，我忽然觉得人之情字，好生复杂。”

若绿若有所思地道：“是很复杂，清澜姐姐你说的不错。”说着，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反倒是羡慕你，至少你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烦恼？”清澜伸手为若绿抹了抹眼角的泪，“会因为烦恼哭泣？”

“嗯，会。”若绿低头涩声说完，便不再说话。

清澜看着指尖的泪痕，心道：“只有找回七情，才会有这样温暖的泪，我才算是真正的人……”想到这里，清澜不禁看向了影沧，暗暗道，“阿影，后面寻七情之路，只有靠你了。”

清澜的声音传到了影沧耳中，影沧侧脸望向了清澜，恰恰撞上了她期待的眸光，忽地木立当地，属于流影的记忆点点滴滴浮现心头——与大小姐的初遇，与大小姐的第一次牵手，与大小姐的第一次拥抱，与大小姐的第一次亲吻……甚至，大小姐一脸惑然挑逗不着寸缕的她……

影沧脸颊一烧，急忙别过了脸去，暗暗骂道：“你这个废柴丫头！我活了十三年，从未给其他人瞧见过身子，你不过替我活了三年，便让别人给看了个干净，你可真没用！”

“大小姐从未伤害过你，你还是打算对她下手？”流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影沧第一次有了迟疑，忍不住再望向清澜——

忘川水光幽幽，映照在她的脸上，愈发衬出了她的出尘，多瞧一眼都会让观者心染三分醉意。

“我答应过她，会一路护她上大法华寺，本丫头从未食过言，所以你不能食言！”

“我偏要食言，你奈我何？”影沧突然冷冷一喝，流影的声音隐没无声。

“你？”素心兰惑然看着影沧，想要唤出少主，却硬生生地忍住了口。

“我没事。”影沧匆匆对清澜说了一句，转身对着素心兰冷声道，“你休要多问。”心，没来由地一酸，影沧难以自抑地红了眼圈，不觉眼角已湿。

该死的废柴丫头！我不彻底融了你，我便不叫李影沧！

影沧提着衣角坐了下去，盘腿凝神运息，意图用全身灵息将属于流影的一切全数融入本心，不想让流影的声音再出现心头。

可是，她越是强压，属于流影的记忆就越清晰。

影沧忘记了一件事，本神相融，彼此记忆必定会交融互补，那些彼此共有的记忆只会越来越深刻，终至难忘。

甚至，属于流影的情，也会悄然刻入心窍，再难抽离。

素心兰见影沧开始打坐调息，自知不能干扰到少主，于是安静地坐到了舟尾，回头望着来时之路，隐约在迷雾之中瞧见了那抹熟悉的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