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弦十三曲(188)
江北女子性格开朗,不带一丝江南女子的羞赧,杨兰清心胸之广,谋略之深有时候都会让司马晔觉得自叹不如。
终于有一日,花前月下,不再谈论家国大事。
司马晔不再说他如何故布疑阵留替身在建康,不再说他日如何夺回江山,只是安静地将鬓上白发剪下,赠予钟情的她。
锦囊装白发,常系心口,杨兰清泪眼笑望郎君,“只此一生,终不负君。”
情浓难自抑,何须蹉跎光阴?
杨兰清紧抱司马晔,仰起脸来,倾尽深情地一吻触动了他的热情。
缱绻一夜,她将身心尽付,他将壮志抛却,只想与她白首到老。
殊不知,仇池国主畏惧晋国得知司马晔北上招兵,怪罪于他们这个小国,在司马晔与杨兰清外出踏青之时,突下杀手。
双拳难敌,司马晔只能眼见杨兰清被仇池将士夺走,自己被逼绝路,身中数箭,翻身落江,再也没有浮起来……
终不想,即便是如今她是大秦清妃,他是复仇皇子,人事已非。
当年一夜,竟然还有子留下,如今伫立眼前,让司马晔觉得无限唏嘘,忽地又浮起一个疑惑来。
当年兰清若是生下了这个孩儿,怎么还能进入秦宫为妃?
“你叫什么名字?”司马晔让自己的心平静了许多,淡淡问道。
澄儿心头一凉,怔在了原地,眼中的泪水不知道究竟是委屈,还是心伤?
“清澄的澄,澄澈的澄。”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谢渊仓皇回头——只见谢酒酒身穿华服,端然立在身后,已是红了眼眶,凉凉地望着这边。
“小……小姑姑……”澄儿朝着谢酒酒接连走了几步,欲言又止。
只有与她相认之时,才有亲人相逢的感动……
谢酒酒冷冷地扫了一眼谢渊,道:“原来……你瞒了我不少事。”
谢渊急忙摇头,想要握住谢酒酒的手,“酒酒,你听我说。”
“嫣儿,你听哥哥说。”司马晔大手一挥,走近了谢酒酒,伸手扶住了她瑟瑟的双肩,“当年我遭仇池人突袭,跌落河中,自以为今生已无缘再与你相见。没想到天不亡我,我被吐谷浑的嘉宁郡主救起,寻医救回了一条命。”略微一顿,司马晔眸中隐隐生恨,“漠北生活十余年后,终于有机会与谢兄联络上,得知你北上寻我,司马曜又想找机会杀我,所以我就将计就计……”
“飞鸽传书我回建康?”谢酒酒泪眼定定望着司马晔,“死的只是哥哥你的替身,只要我伤心了,当年太子便能肯定死的一定是你,然后……”谢酒酒转眸瞧向了谢渊,“你吩咐谢渊保我周全,才有了我化名谢酒酒嫁入谢家的后来事?”
“不错。”司马晔有些歉疚地点头,“从今往后,哥哥定会好好保护好你,你我兄妹同心,定能治理好晋国!”
澄儿看着他们相认的亲情流溢,忽然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多余之人,司马晔分明是记得当初的一切,却迟迟不肯松口认她。
母妃,若是你知道他还活着,知道他竟然暗中布下了那么大的一个局,你可否会后悔当初牺牲的一切?
“原来,我也做了哥哥的棋子……”谢酒酒黯然低头,哥哥未死,应当高兴才是,可是为何心里总觉得闷得难受,甚至心痛?
澄儿也是这样的感受吧?
谢酒酒侧脸清楚地看见了澄儿脸上的凄凉,心中一痛,忍不住问道:“哥哥,澄儿你究竟认不认她?”
“澄儿?”司马晔错愕地看着澄儿,可是杨兰清入秦宫为妃之事,终究是心头的刺,一触就痛,当中那个谜团又没发解开,实在是让他不敢轻允一句“是。”
“父皇!”
马蹄声响,白马少年驰马而来,英姿飒飒,只是没有鬓上白发。
澄儿的心一揪,不由得苦涩地摇了摇头,含着泪水看着白马少年翻身下马,来到司马晔身边。
司马晔满眼宠溺地看着他,哪里有看自己的冷漠与迟疑?
“苍狼,建康城可控制下来了?”司马晔张口便问,似乎已把澄儿忘记在了一边。
司马苍狼得意地拍了拍胸,道:“父皇可放心,一切已在控制之中,孩儿这些年来的操练,没有辱没父皇的期待!如今母后与皇姐都已安然入城,马上便能与父皇在宫中团聚!”
他如今一家团聚,却迟迟不认她也是他的骨血,甚至连母妃也只字不提!
澄儿握紧了双拳,身子瑟瑟发抖,忍不住两行热泪滚下了脸颊。
谢酒酒伸手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澄儿不哭,小姑姑已经认了你这个亲人,便不会不要你。”
澄儿抬起泪眼瞧着谢酒酒,哽咽地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