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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Ⅲ·黑月之潮(下)(115)

枪手们应该遗憾自己遇上的不是恺撒和楚子航而是这两位,恺撒和楚子航虽然凶猛但是目标简单,只是要击倒对手,而芬格尔搏斗起来好似一条疯狗,你死了他都会再咬两口。

零低下头,吃惊地看了芬格尔一眼。芬格尔的格斗能力超出了她的想象,也超出了芬格尔对自己的评价,他何止是一匹好马,他是一头彪悍犀牛和一头矫健猎豹的结合体!要在零点零几秒的时间里做出那种凌厉的避弹动作,无论反应能力还是体能都要处在混血种的巅峰才行,更重要的是胆略,那一刻你绝不能畏惧,即使面对的是千军万马弩箭如云,也要稳准狠地发力,才能求得一线生机。芬格尔偏偏就做到了,不愧是曾经的A级!只是以他此刻的状态,让人很难相信他会跌到F级去,即使恺撒和楚子航,也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

零透出疑惑的眼神,芬格尔完全没有觉察,他还在猛踹那个枪手,一边踹一边怒喷脏话,不到十秒钟内已经凌辱了枪手家的历代女性祖先……零只好猜测他的降级主要还是心智方面的原因。

赶来驰援的枪手们震惊了,走廊尽头弥漫着呛人的灰尘,墙壁上弹痕累累,灰尘中某个超过2米高的人形怪物正凶残地猛踹倒地的同伴,它有着巨大的头部和修长的上身,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人类。

他们惊恐地举枪齐射,霰弹打在墙壁上溅起大片泥灰,枪手们什么都看不见,但不敢停止射击。他们知道这间店里藏匿着极其优秀的混血种,如果遇上,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弹雨淹没对方。

弹匣打空了,枪手们拔出手枪戒备,同时给霰弹枪更换弹匣。“这么密集的弹雨,已经结束战斗了吧?”他们都这么想,那东西就算有犀牛般坚硬的皮肤也该被打成碎片了。

轻灵的黑影从烟尘中跃出,落向枪手们的头顶。枪手们根本来不及抬高枪口,他们没想到对手会那么灵活。根据体型估算,对手的体重应该在200公斤以上,如公牛般凶蛮。一头公牛怎么能那么轻盈地跳跃?几乎同时,又一条黑影冲破了灰尘,径直地撞向枪手们。枪手们根本来不及思考,手枪齐射,优先攻击正面的目标。

子弹打在那家伙身上,发出清脆的砰砰声。那家伙竟然毫发无伤,撞翻几名枪手之后又是抬脚猛踹,还是疯狗战术。

其他枪手想要救援,却被上方落下的黑影以肘部重击,黑影借助肘击的力量再度起跳,扫腿把一名枪手封喉,同时伸手拔出了他腰间悬挂的作战刀,落在疯狗的肩膀上。

芬格尔扔掉用来挡子弹的钢板,伸手抄起两支霰弹枪,零猛抽一名枪手的面颊,弯下腰把他腰间的作战刀也拔了出来。

双刀在零的手中翻滚,芬格尔把霰弹枪抵在腰间。

“个子很高吓到你们了吧?”芬格尔龇牙咧嘴地一笑,忽然下蹲发力。

霰弹枪喷吐着火焰,芬格尔向炮弹一样射向其余的枪手,零双手划出缭乱的刀弧。这种战术非常危险,任何失误都会拖累对方,但这一刻芬格尔和零像舞伴那样配合默契。

芬格尔旋转着从枪手群中越过,猛地刹住,枪手们几乎在同一刻倒地。零精确地用刀背斩击他们的颈动脉,令他们瞬间昏迷。枪手们误判了局面,芬格尔的架势太过唬人,腰间双枪怒吼,俨然是隆隆推进的重装坦克。这么近的距离上,枪手们跟他对射的话,结果就是同归于尽。枪手们还没有跟疯狗同归于尽的觉悟,即使对无畏的武士来说那也不算是光荣的死法,所以他们整齐地卧倒避弹。其实芬格尔的枪口只是略微抬起,弹幕射空,真正的进攻全都在零的战术刀上。枪手们毕竟不是死侍,若非绝对必要,卡塞尔的专员是不会对他们使用致命武力的。

“优先离开这里,王将的目标不在高天原,他要的是红井里的神!”零说。

“神的胚胎不是被你们用水银和燃烧弹杀死了么?”芬格尔意犹未尽地猛踩那些倒地的枪手。

“你看看窗外……富士山喷发了,那座火山已经沉默了几百年,高天原的遗迹被发现的时候,也导致了海底火山的喷发。”零望着窗外,西边的夜空是火红色的,仿佛大地上烧起了巨大的火炉,它的光照红了云层的底部,“能够如此剧烈地影响日本的气象环境,只能是神的复苏,我们低估了那个生命体的活性!”

“得令!汪汪汪汪汪!”芬格尔狂吠着奔向走廊尽头。

路明非扛着源稚女,跋涉在齐胸深的积水中。他们好不容易从变成水窖的地下室里来到一楼大厅,可一楼大厅也已经变成了水窖,四面八方都是水声,路明非大声呼喊,但是无人回应。

不远处似乎传来砰砰的枪声,全世界都乱得一塌糊涂。

过量的失血令源稚女的体力开始下降,就算想见哥哥的心愿再强,他作为普通人类的身体还是有上限的。他变得那么苍白,近乎透明,像纸那样轻薄,无力地倚在路明非肩上,仿佛随时都会放手,随时都会被水流带走。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只有那只紧紧扣着的手。他抓着路明非的肩膀,因为只有这个男人能带他去找哥哥。

可路明非累得连这张纸都扛不动了,妈逼累得直想哭。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弱小很无力,可原来是这么弱小这么无力,没有路鸣泽在幕后帮忙,他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没法帮源稚女完成。源稚生就在这栋楼里啊,你他妈的有空砰砰砰地枪战,你能撞塌几层楼板来见见你弟弟么?你弟弟就要死了,你那么牛逼能叫一艘气垫船来救他么?那么多年他一直等着和你见面啊,你杀了他,他那么恨你,可还是想见你,你长点心吧,来见见他吧……路明非累得又想破口大骂。

所有的灯都黑了,唯有那好死不死的音响还在咿咿呀呀地放着中文歌:

“有谁一任平生,可以不拖不欠,

漫漫长夜,想起那谁的人面,

想到疲倦的人间,不再少年,

好不容易又一年,渴望的你竟还没有出现……”

唱得那么惨兮兮,惨得人心都要碎了。

“不行不行……我真他妈爬不动了,要不你待这里等一会儿,我爬上楼去叫人来救你。我跟你保证我会回来的,我一个共青团员我能骗你么?”路明非双手扶着墙壁呼呼喘气。

源稚女没有回答,他根本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那只手还紧紧地扣着,好像他剩下的力气都在那几根手指里了。

“好吧好吧……收到……了解……我们继续走,我们去找哥哥,我们去找你的傻逼哥哥……”路明非叹了口气,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上带了带。

他们穿过走廊、储藏室和休息室,游过早已变成游泳池的舞池,舞台上新搭的东京闹市区和高架桥布景大半淹没在水中,恰恰和这座城市此刻的情形吻合。只剩区区几盏应急灯仍在工作,在这种微弱的光线下视觉几乎没用,全靠听觉,可前面是砰砰砰的枪响,后面也是砰砰砰的枪响,似乎整栋楼里的人都在枪战。路明非原本就有点路痴,这时候怎么也找不到楼梯间。

最烦人的就是音响了,大概是进水短路,音响系统也神神经经的,放完张学友的歌又插播几秒钟电台警报,然后又是日本老牌情歌王子玉置浩二的深情演唱,再然后是日本相声,气得路明非又想哭又想笑。

音响忽然哑了,路明非略略松了口气,这样他就能听清枪声的方向了。他刚把耳朵竖起来,就听见“咔嗒”一声,那声音似曾相识。他想起来了,那是把唱针头放在老式唱片上的声音。

沉闷的音乐声笼罩了舞池,仿佛成千上万人围绕着他们,敲响了那种令人战栗的木梆子!幻觉如同深藏在脑海中的种子,在梆子声的催促中破壳而出,飞速生长。路明非又一次看到了那条令人恐惧的走廊,它一眼望不到头,如羊肠般扭曲,而且熊熊燃烧,他必须穿越这条走廊才能够活命。但他已经精疲力尽,他肩上还扛着源稚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