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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炽②女武神(出书版)(50)

此刻数百盏灯和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执行官围绕着它,他们端着沉重的多管火枪,枪口四下扫动,不下十名机甲骑士分散在圣堂四面的台阶下,拖着蒸汽巡弋,何等严密的防御!在防备什么人?

“这些您就别管了。”执行官说,“做好您的手术,不要问跟您无关的事。”

圣堂大门缓缓洞开,勃兰登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进去。

圣堂中还是点着无数的蜡烛,烛光中坐着铁面的审判官,审判官对面设了两张椅子,空着的那张显然是留给勃兰登的,另一张椅子上坐着十五六岁的男孩。

勃兰登不由得多看了男孩几眼,那是个秀气得有点像女孩的男孩,只是脸色太过苍白了些,温暖的烛光都照不红他的脸。男孩穿着一件考究的黑色小礼服,胸前簪着一朵白花,这像是葬礼的装束。

“这位是女犯的亲属,”审判官为他们介绍,“这位是翡冷翠最出色的脑科大夫勃兰登先生,我们许诺过会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确保不会损伤夫人分毫。”

“很高兴认识您,勃兰登医生。”西泽尔跟勃兰登握手,这是个很成人化的举动。

勃兰登不由得多看了男孩两眼,因为很少有人有他那种颜色特殊的瞳孔,深邃得近乎黑。

判决书递了上来,勃兰登随手翻阅,根据这份判决书,手术对象是个女巫,她试图杀死自己的一对儿女血祭魔鬼,被判火刑,但出于人道的考虑,决定用脑白质切除手术代替。

勃兰登都不知道在如今这个年代,刑罚中还存在着火刑,也很想相信在翡冷翠这种大城市里还有血祭魔鬼这种扯淡的事,不过这不是他该问的事,他确认印章和手续都无误,就在“处刑人”那一栏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西泽尔也签下的自己的名字,审判官核对无误后点了点头,“很高兴最后能和殿下您达成共识,这样对大家都好,手术后您就可以把母亲领回家了。”

勃兰登微微一惊,没想到这个男孩还是位殿下呢。一个女孩般柔弱的小殿下,要为母亲被处刑签字,真是可怜啊,可自始至终他没在男孩的眼里看到一丝悲戚或惊惶。

“我要亲自看手术的全过程,”西泽尔说,“以防你们做什么手脚。”

审判官吃了一惊,这是忽然提出的要求。对勃兰登这种顶级医生来说,脑白质切除手术说不上血腥残酷,但也不是正常人“喜闻乐见”的,何况手术台上的是自己的母亲。

“我信不过你们,我只信自己的眼睛。”西泽尔冷冷地说。

审判官迟疑了几乎半分钟,都到这一步了似乎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扯皮,西泽尔未带任何武器进入圣堂,那他就是安全的。就算他偷藏了什么武器也不怕,这个男孩只有和炽天使甲胄合在一起才是究极的危险分子。

“那好,我带两位上去。”审判官说。

还是乘坐那架升降梯,他们抵达了黑石的监狱,今夜这间监狱里防备森严,没走几步都是荷枪实弹的执行官。

他们在黑暗中行走,穿过长长的走廊,月光忽然如海潮般涌来。勃兰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足足十几秒钟没说出话来,然后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神啊,宽恕这迷路的羔羊。”

琳琅夫人被缚在黑铁的十字架上,好奇地望着那轮忽然从乌云缝隙中闪现的月亮。她穿着简单的素色长袍,却勾勒出她那少女般的身形曲线,她的脸上还带着稚气,简直无法想像她是西泽尔的母亲,说是姐弟还差不多。

这种女人会是女巫?她该是天使才对啊,虽然没有羽翼,勃兰登一时间有点恍惚。

“那就是我妈妈,拜托勃兰登医生了。”西泽尔轻声说,“现在其他人都出去,只留我和勃兰登医生。”

审判官一愣。

“手术中也许会见到我母亲的身体,医生看见那是没办法的事,你们也想卷进来么?”西泽尔看向审判官,“别忘了我父亲是谁。”

审判官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带着执行官们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他确实是个代理人,他的工作就是给琳琅夫人把手术动完,为了这个事情他得罪教皇?他疯了不成?

勃兰登感觉这位女孩气的小殿下颇有点威风凛凛,他也蛮高兴的,毕竟在审判官和执行官的监督下工作可不好受。

他打开随身的黑箱,黑丝绒上一片纯银的光辉,纯银的柳叶刀、纯银的十字钉锤、纯银的卡口钳、纯银的长柄钩子……

“手术器械,有点像刑具,不过其实并没有那么疼,”勃兰登挽起袖子,开始给双手消毒,同时向西泽尔解释,“大脑内部是没有痛感神经的,只是在颅骨上打开一道细缝会疼,但我带了最优质的麻药。银质的手术器械自带消毒功能,绝对不会感染。”

他跟西泽尔说这些其实是不想得罪这位年轻的殿下。无论殿下的母亲是真是女巫还是冒犯到了什么更大的大人物,要被切除脑白质,勃兰登都不想被这位殿下看作仇人。

他的意思是我就是个来做事的,我会把事情做好,异端审判局叫我切除你母亲的脑白质我不能不切,但我绝不会多让她受伤害。

审判官在铁门外踱步,月亮又隐入乌云中了,今夜天空阴霾乌云密布,像是随时下起雨来。这种天气让人没来由的心神不定,他暗自祈祷事情顺利结束,西泽尔把母亲领回家去。

对于一个已经是傻子的女人来说,补完那个手术能有多大伤害呢?反而会让她的内心更加平静。对西泽尔殿下来说这也是唯一的选择吧,对大家都好的选择,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但那个女孩气的男孩可是“锡兰毁灭者”啊,关于他在前线鬼神般的残暴,审判官也略有耳闻……

他抓起电话,“报告防务情况。”

“甲胄骑士十二人处在最高战备状态,执行官300名处在最高战备状态,重炮30门随时可以击发,来复枪射手8人封锁附近的道路,防务一切正常。”副官回报,“一支军队也冲不进圣堂!”

“保持警惕!我们需要两个小时!”审判官挂断了电话。

他再仔细听牢房里的动静,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勃兰登似乎在给手术器械消毒,同时跟西泽尔解释着手术的细节。

“早期的脑白质切除手术需要开颅,但我的老师改进了手术,只需要在脑颅上开一道细缝,把特别打造的银质尖刺伸进去切断脑白质的神经束,然后用细的银管把废掉的脑组织吸出来,手术就完成了。”勃兰登说。

整个铁十字床立了起来,枕头的位置上实际上有个椭圆形的缺口,琳琅夫人的后脑从那里露了出来,便于手术。

西泽尔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听着,琳琅夫人却因那些银光闪闪的器械觉得害怕了,她的躯体紧张地扭曲,线条越发地起伏,带着叫人惊慌的魅力。

“妈妈,别怕,我在这里。”西泽尔拥抱母亲,轻轻抚摸她丝绸般的长发。

这个举动让勃兰登有点感慨,让人想到雪地里野兽的幼崽把毛茸茸的身体拱在母亲的怀里,可实际上是幼狐想用自己的体温给母亲以安慰。

他拨开琳琅夫人的头发,用碘酒在要切开的地方做了标记,接下来他要给琳琅夫人剔掉头发,以便手术。

这么好的一头长发剃掉可真是叫人于心不忍,他握着琳琅夫人的头发,心中不由得有点绮念,目光不由得顺着琳琅夫人的身体曲线移动。

“你认识我么?勃兰登大夫?”西泽尔忽然问。

“您是……西泽尔殿下?”勃兰登记得在判决书上见过这个男孩的名字。

“不,我想你并不知道我是谁,”西泽尔从母亲的怀里抬起头来,凝视着医生的眼睛,“如果你知道,又怎么敢当着我的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