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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经国传(67)

法国总统戴高乐,不顾华盛顿的反对,断然和北京建交,[1]使国府在西欧的外交防线,出现严重的缺口。

湖口事件,[2]有惊无险。但反映出,少数军队将领对现状的不安与不满,非单纯的“违纪案”那么单纯。

当局的因应,不外乎强化控制手段。五中全会后,举行“党员总登记”,“反攻授旗式”,内容、形式,早已陈旧不堪,难期振衰起弊的作用,可是,观众再无反应,戏还是要演。

经国个人,晋升为二级上将,[3]关于升阶这件事,各方看法,十分分歧。很多战功卓著的将领,发出不平之鸣。“太子凭什么升上将,他有战功吗?”同情者认为,彭孟缉之流,由军安副司令而代参谋总长,以直升机升空的速度向上爬,经国难道不该升上将吗?

这一期间,经国的职务,是国家安全会议副秘书长,其余的如行政院政务委员、国军退除役官兵辅导会主任委员、党的中央常委等等,与军方根本沾不上边,国家安全会议究竟是什么性质?属于国防部的建制?抑总统府直属的机构?亦如五十年代初总统府那个资料室那样,妾身未明。

国家安全会议副秘书长既无硬性规定要军人出任,他的几位后任如黄少谷、沈昌焕等,甚至是道地文人。蒋先生此举,除非有意安排经国出任参谋总长,晋阶的本身,殊少积极意义,和苏联勃列日涅夫苏维埃主席任内,升为陆军元帅一样滑稽。唯一的合理解释,为太子未来做国防部副部长[4]铺路。

辅导会的担子,经国挑起来,驾轻就熟。一来,他自己勤奋,脚踏实地苦干实干,一来有美援作后盾,无资金匮乏之虞。辅导会开山筑路,实业大兴。数年间,又是一片他自己的新天地。

敌人方面,大陆经济,稍见复苏,无外患,无内忧,正是安定民生,经济建国的黄金时期。

敌我形势,相互消长,颇使蒋先生生“观衅而动”的决心。

一九六二年五月,突下令征收“国防临时特别捐”。配置行动,北投的政工干校,临时开设战地政务班,为未来收复地区的党政干部,从事培训工作。

国民党八届五中全会中,通过“光复大陆指导纲领”,公开倡言,“为反攻复国开路,贯彻革命任务。”

宁静的宝岛,无复宁静,好象“反攻圣战”,已迫在眉睫。蒋先生不断接见外国记者,重申“我可独立反攻,苏俄不会干预”,“国军一旦开始反攻,三五年内底定全国”等信念。

北京宣布:国军游击队九批,计一百七十二人,曾先后在大陆沿海海丰、惠阳、惠来、台山等地登陆,遭到擒获,证实,台湾蠢蠢欲动,并非只说不练的宣传攻势。

大陆出现经济困难,中、苏关系恶化,诚然,有利于国军采取行动的时机。单靠台湾一岛的力量,想旋转乾坤,蒋先生尽可舌灿莲花,毕竟曲高和寡。

解放军可以放手让国军在闽粤沿海登陆,受地形限制,机械化部队根本无法在这一边的山区施展。遇到优势兵力的围歼,国军顿成瓮中之鳖,山东之役的故事,即会重演。

国军总兵力,号称六十万,如倾巢而出,台湾空虚,分兵出击,寡不敌众。退一步说送一个野战兵团,约十至十五万人,强行抢滩登陆,暂且不提海军支援,哪来如许规模的渡海工具?登上去,后勤补给又怎么办?后继部队,如何运补?

蒋先生寄希望于“大陆同胞揭竿而起”,这是一厢情愿。曹聚仁说:

“在大陆的中国人民,从心底期望中共政权能够巩固下去,他们体会到他们的幸福是和中共共存的,他们不愿意再看到一次内战或对外的战争。没有人再提起蒋介石,也没有人想到他,会想到蒋介石的人,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5]

毛先生的声望,在绝大多数人心目中,依旧是“红太阳”,困难只是暂时的,想“揭竿而起”的那一批,早在“肃反”运动中,荡然无存。

蒋先生的一言一行,北京方面,冷眼旁观,可是并不重视。倒是,华盛顿的年轻总统,沉不住气了。这年(一九六二年)八月,肯尼迪提出警告,他说:“国军如对大陆采取军事行动,那等于自杀。”台湾此举,将违背《中美协防条约》。[6]

台北出版的英文《中国日报》(CHINA NEWS),毫不隐讳地,予以揭载,官方或半官方的中文报纸,奉命一字不提。

自朝鲜战争以后,美国先中立台湾海峡,杜勒斯签的协防条约,比杜鲁门的中立化,虽有进步,华府却是个现实主义者,奉行决不轻易陷入中国内战泥淖的原则。国军的任何行动,悉在美军协防司令部的监视下,它们的杀手锏是,从汽油、零件,到弹药补给,最多仅有两至三个月的贮藏量。国军轻启战端,肯尼迪指为“自杀”,一语双关,自非过甚其词。

迫于形势,一场虚张声势的“反攻圣战”,继停止征收国防捐,而悄然收场。

肯尼迪不仅反对国军轻举妄动,甚至有意和中共改善关系。远东助理国务卿希尔斯曼(Roger Hils-man)倡“围堵而不孤立”之说,罗斯福的遗孀艾莲诺以美国联大代表团成员的身分,建议中共代表中国,进入联大。上列政治气球,台湾的反应,难堪其次,生时移势易的惊恐是主要的。

一九六三年九月,蒋上将以行政院政务委员身分,奉命访美,官方的理由为“会谈中、美共同关切的问题。”背后的文章,那就只好尽在不言中了。

十年前,经国以总政治部主任访问过美国,从心底里,他对美国没有好感,“五二四事件”,稍舒积郁。但也使他自己愈得不到美方的谅解,被迫韬光养晦,六载于兹。

喜不喜欢美国,是个人的情绪,任令情绪左右自己的意志,会阻碍事业的发展。因此,踏上征程,势所必需。

时机上,“五二四”的记忆,一般美国人已经淡忘,正可借此重拾旧欢。陈诚副总统的健康,日益恶的,经国为了接班,寻求美方的认识、谅解,有未雨绸缪的意义。

华府和台北间,再没有共和党时的水乳交融的关系。未来的发展,蒋先生感到忧心忡忡,他自己声言,光复大陆前,决不出国,这项外交任务,只好由经国担任。

美国方面,了解台湾的政局,正在加速新陈代谢的步伐,蒋先生是年七十七岁,身体再好,终究风烛残年,钦定继承人陈诚,不久于人世。所以,美方同样有需要,对这位台湾未来的掌舵人,有个熟悉、面对面了解、评估的机会。

经国此行,采的低姿势,美方亦避免过事声张,双方会谈内容,没有公报,没有共同声明,原则上,皆大欢喜。

但蒋先生,早订下走下一步棋的腹案,经国甫卸行装,政治行情高涨。

蒋先生先召开九全会议,作为内阁改组的序曲,接着行政院改组,提名财长严家淦,继陈辞修组阁。

陈患十二指肠溃疡,历有年矣。一九四八年由东北回南京,转沪疗养,住虹桥医院,施行胃部手术,发现肝脏中度硬的。一九六三年,肝疾复发,养病高雄大贝湖,健康每况愈下,召开内阁会议,均扶病出席。

生理状祝,辞修先生早不堪繁剧,精神上,更其烦躁,贵为副总统兼行政院长,坐二望一,但实权和名义,相距甚远,好比为夹心三明治。上焉者,处处要请示蒋先生,下焉者,要向经国低头。

陈军人本质,一向发号施令,且以果断闻名,处此尴尬境遇,内心之苦闷,盖可想及,因而,影响病情。开完一中全会,向蒋先生坚辞院长兼职,蒋先生批示“辞职缓议”,给假一月,暂予静养,经陈再三坚辞,蒋先生“勉强”接受。

经过这段过门,陈去严来,新闻界喻为“黑马”,事实诚是事实,可惜,很多人忽略了蒋先生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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