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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经国传(5)

很多人会奇怪,蒋经国从小在这样浓厚的佛教气氛中成长,何以后来未成居士,而追随乃父,恭读荒漠甘泉,变为满口“神救世人”的基督徒?合理的解释,天下没有不变的信仰。政治信仰如此宗教信仰,何尝不是如此。我们很多人来自佛教家庭,未必全信佛教。其次,后期的蒋家,再非奉化时期那么单纯。蒋先生宋美龄,既皈依真主,经国要扮演一个孝子的角色,也不得不假戏真做,在耶稣面前,向乃父认同。

经国受到的疼爱,殆无疑义。不过,孩子毕竟是孩子,孩子需要同年的伴侣,在这方面,他寂寞得很。毛氏夫人继经国之后,就此打住。

到经国五岁这年,蒋家才再度添丁,孩子取名纬国,生辰是十月六日。

这个孩子的来历,似乎谁都知道,又谁都说不清楚。一个比较可信的说法,他的母亲是位穿和服的东洋女子,是蒋先生在日本留下的中日爱情结晶,自日携回,交姚夫人领养,[16]那位戴安国,过继给后来在广州服安眠药自杀的戴季陶先生。

一九一六年,经国幼小忧心灵,当然不懂得这新来小弟弟的离奇身世,丰镐房多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总是热闹些,他的确高兴了好一阵子。

后来,蒋纬国去了德国学军事,曾在台湾历任装甲司令、三军大学校长,现任陆军上摘联勤总司令。他爱逗笑:“过去我是总统的儿子,现在升为总统的弟弟”,成为很多人熟知的幽默笑谈。

注释:[1]董显光著《蒋总统传》,初版于一九三六年,一九五二年增订再版,张其昀编入《中华大典》(一九六七年台北版)。

[2]蒋氏家系表

[3]汪日章、唐瑞福合著《蒋介石的故乡》,刊于一九八三年香港《大公报》,可能转载自浙江出版的文史资料《蒋介石一八八七——一九二七》,为研究蒋家世渊源的珍贵史料。

[4]王采玉的身世,官方文件中,一向是隐瞒着的,唐、汪的文章,是初次揭露。

[5]该书由沈醉、文强合著,香港《新晚报》曾连载。

[6]蒋介石的名字,在合湾或大陆时期,官方文件概用中正,洋人称他为介石。蒋瑞元是祖父玉表公命名。周泰是童年原名,和其它兄弟周字排名,学名志清,在日本留学时,即为“清人蒋志青”。

[7]蒋中正著《报国与思亲》,发表于一九三六年十月,陈布雷捉刀。

[8] 蒋中正著《哭母文》,发表于一九二一年六月,收入毛思诚著《民国十五年前的蒋介石先生》。

[9]蒋锡候官至台州地方法院推事,“西安事变”时,积优成疾去世。

[10]同[3]。

[11] 毛思诚著《民国十五年前的蒋介石先生》,于一九三六年十月初版,台湾禁止公开出售。

[12] 《蒋总统秘录》:“蒋总统从留学的振武学校毕业,以‘士官候补生’身的,的发到驻屯高田的日本陆军第十三师团野炮兵第十九联队入伍,十二月五日报到。”高田即日本新泻县高田町,位北海道。第2册第210-212页(合北《中央日报》译本)。日文原名是《蒋介石秘史》,中文版删改之处甚多,已失本来面目。

[13]三月十八日,乃中国旧历惯例由王升、楚嵩秋、潘振球等为蒋设宴祝寿。

[14]《现代支那支录》,华盛顿国会图书馆收藏。

[15]同[11]。

[16]丁依著《蒋介石婚姻生活考》,原载香港《南北极》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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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上海·北京·广州

一九一六年,经国五岁,在家乡启蒙,纬国比他幸运,后来进的是县城培本幼稚园。

民国初年,中国的教育制度,止处在一个新旧交替.从旧式塾馆,过渡到新式学堂的蜕变阶段。但这就和把小脚放大那么困难,工作进展,非常缓慢:一方面死硬的保守派,永远抱残守缺:一方面经济的因素,师资、设备,都非一蹴可成、所以除了通都大邑,受西洋文化的冲击.开始创设了新式学堂。育人子弟的事.不论在形式上、内容上,和千百年前,一脉相承,操纵在腐酸的职业教书匠手里。具备教师资格的身分很严,必须是得到功名的秀才,会做做八股,写写行楷.吟吟诗赋,百无一是的书生。

这年三月,经国遵节随俗,穿一身棉布褂儿向孔子和祖宗牌位,规规矩矩地,行过三跪九叩礼,正式拜当地的周老夫子为师,开始他人生最重要的历程之一、典礼很隆重,读的课本更深奥,先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再“子曰:学而时习之”,就这么胡里胡涂,不知所以地,双脚蹒跚,踩到一个光怪陆离的知识领域。

地点就是本镇的武山学校,蒙师周东,可却不是《蒋总统经国先生人事年表》中所说的“奉化名贤”[1]念念天地玄黄,需要圣贤,未免要求过高。

第二年十二月,改业顾清廉,顾老夫子,一生靠砚耕为业,过去教过蒋先生,现在又教经国,所以毛思诚特为记上一笔,誉为“二世治教”。经国对他的几位塾师,包括顾以后的王欧声,从来闭口不提,倒是父亲的家教,赞扬备至。猜想,这些旧式塾师,对他不会有什么重大启发,以他自己的年龄,对经、史、子、学那套大道理,也不可能有所领悟。

我们姑且不谈蒋先生本人的行为德性,和他一身功过。他对儿子的教养,是下过很大工夫的,经国自己常说:“父亲对我们兄弟的教育,是非常严格和认真的,不管在家、在外,都是经常来信指示我们写字、读书和做事、做人的道理。”蒋先生对儿子的期望,固然随环境的变迁,作适时的修正,但基本的方针和目标是不变的,那就是悉心培养,照他规划好的型模铸造。

蒋先生的理想,受他自己生长时代的局限,是个典型的国粹主义者。认为半部《论语》可以治天下,认为故纸堆里,有为人治事的南针。经国仅十岁,硬要他读《说文解字》,寄给他一部段玉裁注解的《说文》,并且指示说:“此书每日认得十字,则三年内必可读完,一生受用不尽矣。”[2]到了第二年,又去信叮嘱他常读《诗经》、《尔雅》。

蒋先生的两只脚一脚虽踩在革命的大道上,但对革命的认识,却是模糊不清的。“革命”就是狭义打天下做皇帝的新名词。另一脚停在封建残余的陋巷里,认为孔孟思想,将永远是中国文化思想的主流。尽管,他自己到过日本,喝了东洋墨水,却并没有真正呼吸到新时代的新气息,追求过军事常识以外的新知。因此,他还止步在明清儒学和旧礼教的境界里,冲不出去,甚至从未尝试。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呢?在《我所受的庭训》一文中,经国有很详尽的描述:“父亲指示我读书,最主要的是四书,尤其是《孟子》,对于《曾文正公家书》,也甚为重视。”这难怪,蒋先生童年,就是这样造就出来的。他进一步解释读古书的作用时说:“你于中文,如能懂一部四书的意义,又能熟读一册左孟庄骚菁华,则以后作文就能自在了。”[3]

他要经国’‘不愧为蒋氏之子”,认为治国,始于齐家。齐家的标准,“汝在家,对亲需要孝顺”,而以曾文正公对于子弟的训诫,作为模范。甚至在政治上,也要师法曾国藩,作为“中国的政治家”。

只有和经国有过相同遭遇的读书人,才能体会到,

这种了无生气,晦涩刻板的旧式教育,对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孩子,是何等不合理,对孩子止常心智的健康发展.是怎样的摧残!

保守的旧传统,在卫道者的眼里,是中国文化的伟大遗产,从某些角度看,它的永久价值,是毋庸置疑的,但相对地,这个思想的根源,是封建的、是落伍的,甚至是反动的.和我们的时代是脱节的。所以,进步的知识分子,在一九一九年,爆发了以科学民主为先锋的新文化运动,即人们熟知的“五四运动”。蒋先生中了旧思想的毒,一生迷信四维八德的大道理是改造中国的万灵符,甚至被赶出了大陆,在台湾偏安,还在大喊文化复兴,强迫高中学生读《沦语》、《孟子》,还规定每年要祭孔。孔子的后代,可以坐在家里打着麻将领高俸,孔孟学会的招牌,也挂出来了。为曾国藩涂脂抹粉,装扮成伟大的圣贤豪杰。这种扒死人灰的意识形态,强加诸于他儿子的身上,进而加诸受他统治的子民身上,真做到了公私一体,贯彻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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