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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经国传(30)

但经国是下定决心,和上海的财富集团,拼个你死我活。在那篇《上海何处去》的演讲词里他向上海的商人,下达了“哀的美敦书”,他说:

“在工作的推进中,有不少的敌人在那里恐吓我们,放言继续检查仓库办奸商,将会造成有市无货,工厂停工的现象。不错,假使站在保持表面繁荣的立场来看,那是将要会使人民失望的。但是,如果站在革命的立场来看,这并不足为惧,没有香烟、绒线、毛衣、绸缎,甚至猪肉,是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相信,为了要压倒奸商的力量,为了要安定全市人民的生活,上海的市面,是绝不畏缺华丽衣着,而致放弃了打击奸商的勇气,投机家不打倒,冒险家不赶走,暴发户不消灭,上海人民是永远不能安定的。”[16]

接着他疾言厉色的警告他的敌人说:

“上海许多商人,其所以发财的道理,是由于他们拥有本店制造的两个武器:一是造谣欺编,一是勾结贪官污吏做官的人如与商人勾结,政府将要加倍的惩办,戚再玉己经枪毙了,听说不久的将来:还有类似的人,也要得到同样的命运;这就是对于身为官吏的人的警告……。共匪和奸商是革命的两大敌人,我们对于这两敌人,决不能放松一个,要同样的打,一起的打。”[17]

由戡建队喊出来最响亮的口号,是“只打老虎,不拍苍蝇’。大上海青年服务总队所揭示的四大工作目标,也提出“打祸国的败类”、“救最苦的同胞”。[18]对于群众心理的掌握,经国真不愧是苏联培养出来的宣传家。他的“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曾成为传诵一时的政治格言。

上海人民感到最吸引的,莫过于他的人民哲学,“天下再没有力量比人民的力量更大,再没有话比人民的话更正确。”“人民的事情,只有用人民自己的手可以解决,靠人家是靠不住的,要想将社会翻过身来,非用最大的代价不能成功。”[19]这套口号,当时在苏北、华中、鲁南…“各解放区”,早已是中共动员民众的口头禅,好在经国不怕戴红帽子,前进的青年,苦闷的民众,对经国的印象,可就与其它的官员迥然相异。

当群众的情绪,被鼓动的和商人们对立的时候,商人就会被孤立起来,有利经改工作的开展。所以,假使斟建大队是他的骨干,人民服务站和大上海青年服务队,则是力道无边的两条竹节金鞭。

经改命令下达的第十天,上海成立了十一个人民服务站,它的任务,主要是接受告密。九月十日,王升发表《告上海青年书》,选拔了一万二千三百三十九人,分组为二十个大队,有组织地扩展群众运动的基础,青年们的反应,其热烈的程度,“如怒潮排壑似的投身到服务总队的旗下来”。不过,等“削反队”受训完毕,经改的好景已过,瞬将成为不治之症。

至于智囊人物,贴身干部,经国和国民党的一些官僚,根本格格不入,他只相信他的留苏同学和新赣南的旧干部,这批人的确出了大力气,是推动经检的主力,初期的表现,真有些气象万干。

经国的地位,随着经改暂时性的成功,在上海成了一位妇孺皆知的传奇人物。以收兑黄金为例,一个月中,上海中央银行收兑黄金、白银、外币,共值美元三亿七千三百万元,其中包括黄金十二万五千六百五十二两,美钞三千二百八十万三千八百九十四元。中国的农村和小城市居民是把黄金视同生命的!没有土地的农民,把黄金看作土地。

这些黄金美钞,全是上海升斗小民的,他们愿意和政府合作,一说明,经国的声誉,已在他们心目中生根。王云五沉不住气,马上沾沾自喜,他对立法院说:

“……本人不仅应以口头及在短期内以书面分别答复,并决以事实答复(鼓掌)……今后币制稳定,通货流通速度减低,物价自可稳定,预算即可平衡。”

头脑冷静的专家,看问题就透彻得多了。他们把政府冻结物价的措施,比喻为用“立正”、“稍息”的军事口令,来建筑“经济上的马奇诺防线”。[20]也有人指责,是“漠视工业再生产的可能性和商业商品流通的必需条件。结果限制不敷成本,工商业再生产和再循环,必然引起紧缩,生产衰落了,流通呆滞了,而在政府强力压制下,工商业者只能忍痛地把现存无法匿藏的商品,亏本出售。”[21]它的后果是使大多数善良的工商经营者以及民族企业遭殃。

在执行上,取缔囤积居奇,禁止奢侈品进口与贩卖,停止证券市场的交易,禁止外资的外运,捕捉黄牛党的活动……,都是消极的行动。要执行得有效,须依赖积极的行动,譬如游资的疏导,生产的鼓励,物价的调整,出口贸易的促进,尤为稳定经济的根本问题。但是任何足以稳定通货的办法,无法立竿见影。没有安定的人心,和前方来的胜利消息,都只能治标于一时,解决不了根本。

不错,上海一地的管制,在军警的压力下,形势暂时稳定了,搞囤积的大户,玩套汇的老千,摔交的摔交,坐牢的坐牢,市面物资供应受严厉检查登记、没收的打击,已收釜底抽薪之效。在经济原则上,单上海一地守住“八一九”阵脚,这些现象对全局并不有利,也不合理。商品社会,物资总往价高处流。现在上海物价相对低平,则一切流入上海的物资,势将瞻顾不前,结果,造成全国压迫上海的形势,上海一孤立,目前的畸形稳定,早晚会决堤。

支持国民政府的台柱是江浙财团。这支地方势力,既能载舟亦能覆舟,连他父亲都晓得其中的利害,再怎样,也得罪不起的。经国初到上海,虽然,“爷爷叔叔”在国际饭店和他们礼貌了一下,可是真要用打击赣南绅士的手法,蛮干硬干一通,经国的道行,比起这群千年老道来,就不是对手。象杜月笙的儿子杜维

屏之被捕,对人心的刺激诚然有功效,打击圈过分扩大的后果,一旦让他们集合起来反扑,兹事体大了。

共产党为了政治斗争的利益,当然,也不会放过经国的。中共的策略,一则扣紧瓶头,不准“解放区”的粮食及工业原料,流入都市消费中心,使生产和消费脱节;一则以高价收买金钞及民生必需品,造成粮荒,增加上海市民的恐怖心理。’[22]

回到市场上的实际情况。币制改革,生产萎缩了。

私有财产社会是为追逐利润而生产的,生产无利可图,而要赔累,必然不能维持生产。币改前物价剧功,生产成本无法计算,生产过程较长的事业,都不能安稳生产。物价突然停摆,尤其在一个偶然的,高低不一的地方歇下脚来,对生产更其不利。最成问题的,是原料仰赖外地的生产事业,购买外汇突然增加百分之五十,捐税加重,运费加昂,成本涨,售价不涨,当然,难以为继,关门大吉。

即使,国内就地取材的工业原料,情形亦大同小异,内地农民,受够通货膨胀的教训,“重物轻币”心理,根深蒂固,对于金圆券和限价没有信心。要买原料,必须物物交换,或以银币支付,原料要以高于限价的价钱买进,多生产多损失,于是剩下减产的一条道路。

其次,游资压迫物价,金圆券出笼,日有增加。此项资金,原先本质上是贮藏的财富,现则变成金圆券冲到流通中来。原有法币转换金圆券不变,财政支出不

变,金圆券的动脉进出收回并不调匀,膨胀现象仍存在,因此游资在高涨,在寻求出路。先从囤积之路,被检查所堵,只得远走高飞,往管制松的地方逃。逃亡虽也被拦阻,但钻隙窜空,防范不易。《大公报》在九月二十四日的一篇社论中警告说:“涌涌游资,不能导进正当的生产事业,有朝一日,必将冲毁管制的藩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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