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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经国传(11)

中国国内形势的遽变,虽有其必然性,托洛茨基、斯人林等却从没有料到会这么快。蒋介石翻起脸来,如此六亲不认。

三月底,上海工人群众起义,支援革命军争夺上海的军事行动,二十一日,白宝生的部队全面溃败,国民军胜利占领。

消息传到莫斯科,“孙大”学生的狂喜,如晴天霹雳,有的彼此拥抱,相互握手,有的涕泪交流,难抑喜悦情绪。[1]《国际新闻通讯》记下当时苏联的反应,“孙大”学生的回声。

“上海收复的消息,今晨在莫斯科传开,首都人民一致欢欣鼓舞。工厂下班后,各地纷纷集会,听取革命军大捷的意义。

下午四点,第三国际广场前,逾千群众集会。孙逸仙大学的学生,结队游街时,担任前导。墨兹同志、卡洛罗夫同志以及中共代表,在群众大会上讲了话。集会至黄昏始散…。”[2]

《真理报》社论,以“上海胜利的世界历史性意义”为题,大胆预言“光复上海,是使中国向左转的推动因素,增强了中国无产阶级所扮演的角色,和获得中国无产阶级执政的希望。”

俄罗斯少女,围着中国留学生,广送秋波,认为这批人是未来中国的领袖群。比较大胆的,甚至主动献身,要求被带回中国。

四月五日,老谋深算的斯大林,尚坚持没有驱逐国民党右派的必要,蒋介石是遵守纪律的。

“孙大”筹备隆重庆祝“五一”,一幅巨大的蒋介石油画肖像,正赶工绘制中,准备红场游行时,和马、恩、列等同时亮相,表示对蒋的尊崇。[3]

讵料,坏消息紧随着好消息而来。过早的乐观,证明有欠成熟,蒋介石心头一狠,枪头转向,以往意气奋发的工人纠察队、地下党,转眼间,失踪、屠杀,全成了国军刀下冤魂。

这一幕人间惨状,在那部描写智利政变的影片《失踪》里,能帮助我们窥其大概。

“孙大”群情哗然,通过群众集会,批评声讨,一致通过致武汉政府的电文,要求严惩“革命的叛徒、帝国主义的帮凶”蒋介石。

其中声讨最激烈,言词最动人的,首推蒋经国。据一个目击者说:“获得全体学生的反应,如雷般的掌声。”数天后,发表声明一纸,公开谴责,塔斯社予以传达世界各地,译文如下:

“蒋介石的背叛,并非意外,当他口头颂扬着革命的时候,已渐渐地开始出卖革命,一心想和张作霖、孙传芳共流合污。他的革命事业,已经结束了。就革命而言,定了死刑。背叛了革命,从此他是中国工人阶级的敌人。过去他是我的父亲、革命好朋友,去了敌人的阵营,现在他是我的敌人。”[4]

经国此举,和中国数千年的文化传统、伦理观念大相径庭,卫道之士啧有烦言,可是,我们别忘了,他的处境和他当时是共青团员这个事实,中共革命期间,包括建国后的“土改”、“五反”,不也是要求党员划清界限,站稳阶级立场吗?我们又何能偏责作为贤者的经国!

中国上空的风雷,虽给旅苏的“孙大”学生,带来尴尬处境,苏联人改以鄙视的眼光,对待中国人。只经国的声誉,与日俱增。

盛岳说:

“声明(反蒋)公布后,我们不论去哪里,人见人问,‘蒋介石的儿子在哪儿?’一夜间,他成了知名人物。可是,对我们这一群没有著名父亲的人,价值直线下降。”[5]

夏天,第三国际东方部,看大势已去,决定遣返国民党籍的学生归国,谷正纲等人,乃于此时归返。

武汉政府举行清党后,苏联当局恼羞成怒,采报复政策,一面解散“国民党旅莫支部”,一面国共不分,大量驱逐中国学生离境。

假设照这方案执行,经国后期的十年苏联生活,即可避免了。其奈,苏联方面接受鲍罗廷的建议改变上项决定。鲍罗廷的意见是:“此时遣送中国学生回国,等于帮助国民党执行其清党工作,如系共产分子,等于送他们上刀俎,不如及时控制及软禁这批青年。如其不愿,等待相当时日后,再行遣送,亦不致误事。到那时候,中国的革命情势,或能好转。纵或不能,国民党中央,对于由苏回国的学生,即令不加杀害,也会不敢去信任。”[6]

第三国际,非仅没有因父亲的事,迁怒儿子,且在苏联政府的安排下,选送到列宁格勒,进入红军军政学校(Central一Tolrnatchef Mititary&PoliticalInstitute)深造。

斯大林的眼光,毕竟高瞻远瞩,内争,托洛茨基不是他的对手;外斗,罗斯福亦差之远甚。[7]就斯大林言,经国是一颗棋子,掌握这颗棋子,将来时机来临,和蒋介石重打交道,即能待价而沽。

托玛卡军政学校,位于列宁格勒的尼罗河畔,对面矗立彼得官,左面是共和大桥,右面是彼得半岛。苏联城市中,仅列宁格勒最富欧洲建筑色彩,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经国对这故都,印象深刻,所以,他说“列宁城中的风景有特别的风味。”

这里,是正规的军事学府,组成分子和“孙大”大异其趣。上课不用翻译,课程偏用军事技术,是为红军训练军事指挥官的所在。

经国一生没有带过兵打过仗,拥有二级上将军衔,引起不少非议。可是勃列日涅夫生前,不也是升为苏联陆军元帅吗?战场经验固一无所有,却是正宗军校出身,后来被斯大林整肃的图哈切夫斯基元帅(MarshalTukashevsky),就是他的战术教官。

托玛卡学校,除了教军事,同时教政治。红军以政治为灵魂,且区分党的工作与军事政治工作两种。经国在日记中写下他自己的心得:

“党的工作对象是党员群众,军事政治工作对象为非党员群众,党对两机关的政治工作,必须互相发生关系,所执行的政治路线是相同的。我们共产党在军队中就是唯一的领导者。在每军、师、旅、团中皆有共产党代表,他的权力与军官相同。军部命令如不经过党代表签名不能有效,连部中有政治指导员制度,他的任务完全与党代表相同。在国内战争时期中,党代表除作宣传训练工作外,尚有检查及监视军官命令正确与否的责任。”[8]

红军的理论体系和实践方法,解放军依样画葫芦,把美式装备的国军,三年内,摧枯拉朽,打得一败涂地,担任国军政工局长的“孙大”学生邓文仪,束手无策。一九五O年,由经国接手,改为国防部总政治部,企图让他从二十二年前的旧笔记里,找到重整国军和巩固台湾基地的答案。于是海峡两岸,标榜的主义迥异,控制军队的方法雷同。

经国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久,但成绩斐然。其研究重点,为游击战术,且写成出色的研究报告,因而受到苏联党政机构的重视,吸收他为预备党员,留校担任翻译。

据“哥大”《民国人名大辞典》的记载,他已经有倦鸟知返的情绪,希望苏联当局允许他回国。第三国际,拒其所请,他再度要求,分发到红军工作,这个请求也落了空。有关他归国的去处,辞典没有作进一步说明,究竟是回到“叛徒”的父亲身边,放弃无产阶级的革命理想呢?还是继续革命的壮志,前往白区上海,坚持和国民党的流血斗争呢?

另一个使经国想归国的理由,是他和托洛茨基联成一体的意识形态,他是公开同情托洛茨基的托派,卷入到苏联内部党争的漩涡里,[9]“孙大”校长拉狄克遭到整肃,近百个中国学生,进集中营监禁劳改,包括充配到西伯利亚充淘金工人。

经国沾了是蒋介石儿子的光,没有遭殃,权力斗争中,斯大林取得胜利,大势已定,亦莫可奈何。假使,内心里他仍坚持托洛茨基式的信念,留下去,接受斯大林的领导,就宁愿归国。

中国的革命形势,空前困难。有抱负的同志,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国土上,前往第一线,才非空谈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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