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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要抱抱(85)

方起州捏了捏他的鼻尖,“这就吓到啦?”

小虎摇头,“他哭,好麻烦的。”他拉着方叔叔的袖子,突然羞愧地想到自己也常常在方叔叔面前哭的事,脸腾地就红了。不知道自己哭的时候,方叔叔是不是也觉得很烦。

方起州好像看懂了他在想什么,俯首在他耳边说:“你哭的时候,眼泪挺甜的。”而且方起州特别喜欢他那副哭包样,最喜欢他有时候在床上眼泪珠子不由自主地便滚了出来,红着眼眶对自己说不要了。

“哪有人、是甜的。”小虎悄悄质疑了一下,他看见小宝宝成功被哄得不哭了,打着嗝一下下地抽噎着,他望着那双很大很纯净的眼睛,心想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可他不记得了。

但他依稀能知道,他小时候,哪有人肯抱他啊,小虎觉得自己肯定是自力更生的,觉得自己小时候肯定比现在要勇敢得多。

不然小时候没人疼他,没人肯这样抱他,哄他,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第69章

方起州伤好得很快, 伤口结了痂,有很难看的疤。于是小虎每天都拿着药膏给他凃伤疤, 这药和他上次用的冻疮药很像, 一大罐子,像白鞋油一般,但味道要好闻得多。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 有股浓郁的巧克力味,惹得小虎涂着药, 手指轻柔地在方叔叔胸口绕着圈圈的同时,馋虫犯了。

喉头“咕咚”鼓了一下。

“想吃?”方起州看着他。

小虎点点头。

“吃这边, 这边没凃药。”方起州伸手揽着他的后脑勺,小虎脑袋被迫向下垂,有些懵地望着方叔叔。他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就立刻把脑袋偏向一边了, “我是想吃巧克力……”他把沾了药膏的手伸到方叔叔鼻头, 以示意他没有说假话。

“回去就煮给你吃。”

小虎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虽然这里很漂亮, 但他不喜欢待在这里, 他那天在宅子里逛了一圈,但是一些深处的地方他却不被允许进入, 有人跟他说“里面有疯女人”。外围还有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听起来很凶恶。小虎看见方叔叔的妹妹,端着什么东西走了进去,他们远远地对视了一眼, 方雪莉将他漠视过去,似乎是轻蔑地哼了一声。

就是出于这些不经意的地方,小虎对这个风景秀丽的大宅子有着说不出的恐惧,觉得哪里都让人毛骨悚然。

方起州移了移身子,偏过脑袋,在自己的枕头上给他分出一半的位置来,“你想回去了,我们明天就走。”

“好。”小虎应了一声,接着小心翼翼地躺在他旁边,他刻意的小心已然养成了习惯,哪怕方叔叔说自己伤好了,但对着触目惊心的伤疤,小虎仍旧很怕自己压着他了。所以睡觉的时候,小虎根本不敢和方叔叔在一张床上,因为习惯使然,他会忍不住朝着方叔叔怀里钻。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一张小床上蜷缩着,心里不免会有些后悔,手脚都冷,而且他已经忘了,从前一个人也能睡得很好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

方家是个完全安静独立的存在,它就处于城市中心地带,但是这么大地盘,外围林林立立着高大的树木,把这座宅子封成了铜墙铁壁。也从未有人去探究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而方起州的公寓,就是个闹中取静的居所,推开窗仔细听,就能听见人群喧哗或是海潮,能嗅见被风带来的人的气味或是大海的气味。但屋子里名为生活的味道,才是让他觉得那里是家的原因。而方家,始终给不了他家的感觉,哪怕这里住着他的“家人”。

方雪莉从小生活在这里,她不像小虎,感受不到这个家的藏污纳垢,从幼儿园开始,每个来她家里做客的同学都很羡慕她,羡慕她的家比学校还要大,比皇宫还要漂亮。方雪莉熟知这个家里的每一个地方,她端着杯子,绕过偏僻的林子,数十条狼狗拴在两米高的围墙外,它们形成了一条警戒线。

她和门外看守的人说了些什么,接着有人带她走了进去。

关二姨太的地方,固若金汤,但是外表美好得不像个监牢,除开那些穷凶极恶的狗吠声,这里真的是一个很适合养老的地方。为了不让魏蓓蓓无聊,围墙背后的花园很大,一大片的英式草坪,和整个方家古旧建筑不搭调的白色洋楼,门廊雅致又华丽,里面却只住着魏蓓蓓一个人。每天会定时有人来送餐,送药,送生活物品。这里曾经还养了一只英短,是魏蓓蓓以前养的宠物,她常常抱出去到宠物美容店打理。但是上个月的时候,被发疯的二姨太失手掐死了,现在就埋在玫瑰花从底下。

方雪莉亲眼目睹了她掐死了猫,她当时以为二姨太是真疯了。

“魏姨,我又来看你了。”她笑盈盈地走到门外,也不管二姨太是不是还认得她,她轻轻拽了一下门檐下挂着的那串风铃——这种不吉利的东西,却是魏蓓蓓的新爱好,方雪莉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对着被风吹得叮铃铃响的风铃喊:“艺巍,你好久没来看妈了。”

她当时被吓了一跳,想从她身上调查些什么全都忘了,扭头快步就走了。

但现在她不怕了,因为方雪莉知道,这些掩人耳目的东西,全是魏蓓蓓在故弄玄虚。

风铃叮铃铃地摇晃着,方雪莉端着药走了进去,屋子里很寂静,只有咯吱咯吱的木门开合声。魏蓓蓓在房间里,抱着个布娃娃摇来摇去,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哄孩子。

“魏姨?”她又唤了一声。

二姨太仿佛听不见一样,专注地盯着自己双臂间,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孩。房间既大,又空旷,看着便像是很久不住人的模样,被子折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没有人气儿。床尾的长茶几上有一株枯萎的吊兰,窗帘拉得紧密,屋子里昏暗不已。

方雪莉走到她面前去,把药递给她,“魏姨,该喝药了。”

本来医生给她开的是西药,吞服,但方雪莉不知道上哪儿搞来的中药药方,闻着就一股苦得叫人皱眉发吐的味儿。魏蓓蓓刚开始是喝下去了的,但方雪莉后来发现,她会在自己走后,立马趴在马桶上催吐,把刚才喝的药吐出来,西药也这样,中药也这样。她要是真疯傻了,怎么会知道那药不能吃呢?

见她接过了药,正打算喝,方雪莉说:“先别喝——这药啊,吐了没用的,它和前几天的不一样,这里面放了毒的,你喝下去就会没命的。”她说话时弯着眼睛,神态温柔,让人分不清是真话还是假话。因为方雪莉知道,魏蓓蓓装疯是因为她惜命,所以无论药有没有毒,她都不敢喝下去。

果然,一听她的话,那杯子只挨到了嘴边,随即魏蓓蓓手滑下去,将杯子打碎,棕褐色的药液溅到了方雪莉的露出来的脚踝上和鞋上。

她笑眯眯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而已,你回答了我,我不会害你的。”方雪莉说着,伸手抱过她怀里的布偶娃娃,凑在她耳畔小声道:“我不骗你,我知道你是装疯的。”

“我想知道,韩丹妮生的那个孩子,不是我爸的种吧?”她笑着说:“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疯?这人啊,额前叶都没有了,怎么还这么聪明呢。”

魏蓓蓓不理她,目光空洞地盯着虚空,嘴无声地动着,像个要说话的哑巴。

方雪莉说:“你想不想知道,谁把你的儿子害死的?”

魏蓓蓓无声的唇语暂停播放,她闭上眼睛。“你肯定以为是韩丹妮吧?其实不是哦,我那天不小心听到爸爸说……”她叹了口气,“我还真是特别想告诉你真相呢,一个死人,在爸爸心里死了就什么也不是了,但是你又不回答我问你的事——”

“雪莉啊,”魏蓓蓓动了动嘴唇,她好久很久没说话了,或许是一直在自言自语,所以声音很沙哑微弱,她的脸朝向光的那一边,蒙上一层恰到好处的淡漠,“你没有资格怀疑这些事,你都不是方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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