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我好几眼，再扭过去看电视，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出什么事儿了？”
“有吗？”我恍惚地说。
他点了点头，“而且很明显……”他动了动嘴唇，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嗯，”我笑了一下，“我没事。”
随意下了两碗面解决了晚饭后，我陪着程成坐在沙发上看综艺，我们一句对话也无，我听着他吃着零食爆发出的笑声，而我则玩手机刷微博抢红包，这是我们惯有的相处模式。习惯了那么多年，可今天不大一样，或许是他又长大了一岁，开始懂得关心我了，他频频转头看我，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担忧神情。
我习惯性翻看微信聊天记录，戳进他的头像一看……发现他换了个很有问题的网名。我当即想截图问他“吾日七日承诺”是什么意思，那大概他会不要脸地实话说“就是每天日你七次的意思”。我的手指一直停留在返回键上方没有落下去，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的头像和新网名发呆，或许我更想点击的是那个绿色的显眼的“发消息”按钮，我叹了口气，接着手机就在我手心开始振动起来，我捏紧它，在看到来电显示是家里座机的时候又涌上来一股失落。
我接起电话，“妈。”
她问了我一些近况，我也问了她爸爸的身体如何，最后我们聊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小小，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啊，”我立刻看了程乖乖一眼，“您怎么知道了。”我站起身，往房间里走。
“真的啊？”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还在电话那一头跟我爸说，“是真的，他说是！”
“真的，”我拉开阳台的门，满腹狐疑地问，“您从哪儿听说的。”这件事我没告诉我爸妈，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渠道知道。
“是你小叔说的，你爸下午遇着他了，说你好像找了个有钱人，”我妈的话没说完，我就听见我爸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不不不，不是那么说的，来让我说，”他夺过电话，继续说，“你小叔说你男朋友为了龙龙的事还专门打电话去问，一个电话过去那实验中学的校长啊老师全到家里去了，说了提前录取龙龙，把他给高兴坏了。”
我呼吸不由自主地有些不稳，“是吗，他那样说。”
“你说你也是，有男朋友了还不给家里说一声，”他埋怨道，“居然还是你小叔告诉我的……”
“爸……”我无奈地叫了一声。
“好好好，我不说你了，你说说他吧，怎么样？定下来没有？你小叔说那人电话里听起来挺礼貌的，而且好像是个富二代吧？又说怕你找个这样的人会吃亏……”
“我又不是女孩子我吃什么亏，”顶多亏损几年，反正我青春早已耗完，也没什么能亏的了，“他挺好的，要是定下来，我就把他带回去。”但我想这样的可能性很小，可我爸那么高兴，我总不能说刚吵架完打算静一静。
“好、好好，那你可得再接再厉，不过你小叔说的怕你吃亏，我觉着也是，要是……”他顿了顿，但是那个要是后面没有跟话了，他或许是顾及我的年龄，25岁，对我爸妈来说是一个能抱孙子的年纪了，虽然这年纪单身狗不要太多，他们仍旧觉得这事情不能拖下去，“我看到电视上说有那个什么试管，试管婴儿？听说很多同性恋家庭都用这种方法得到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爸，”我打断他，“现在说这个不觉得早吗，再说，这还没谱的事儿你就想那么远去了……”
“嘿你这孩子，你们谈了多久？他要不是特喜欢你能打电话给你小叔帮他们忙吗？”而且居然还是背着我打电话的。
“我们不谈这个好吗，”这个春天来的快去的也快，夏天的热气正行走在这座城市的路上，这通电话对我来说是亟待的，因为我正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来原谅他，我摸了摸生长到沙发椅上头的一片叶子，它就在我的手边上，如同电影一样生长得很快速，以致于我能很轻易地产生了一个熟悉的信念，觉得生命随着夏天的来临又重新开始了。我换了个话题“我妈说你还是不喜欢吃药，一片药多贵你知道吗，还扔。”
他开始长篇大论地和我争执“吃药的好坏”，终于成功脱离了那个已经扯到了“孩子”身上的问题。我挂了电话后，回到客厅，程成已经关了电视，整个屋子里都是漆黑的，除了浴室，他在里面洗澡。于是水声，成了这个阒寂夜晚的唯一符号。
第31章 第 31 章
做了很多思想斗争后，我才在好几天接连不断的晚安以及早安红包后，发了一条消息给他：“为什么偷偷要帮我小叔家的忙？”
明明我告诉过他，这种忙坚决不能帮，因为总有人会得寸进尺，我小叔那样的可不仅仅是会得寸进尺而已。
他很快地回复了一条语音给我，他说，“这不算帮忙，这是交易，我给他说，帮了这一次以后都不准再给你打电话骚扰你了……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没过两秒又来了一条语音，“对我来说，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但换成交易很划算，他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我握着手机良久，最终发送了个“谢谢”过去。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我说过什么了？我上次给你说过不要跟我讲谢谢……”
因为他老是帮我忙，而我除了“谢谢”两个字，竟然找不到别的答谢方式，他也一再告诉我，“不用跟我这么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过了半分钟，见我没再说话，他的消息又接踵而至，“不然，你要是真想谢谢我，那肉偿也可以，我无所谓的。”
其实仔细一想，似乎也只有肉偿才能偿还了，他要是图我什么，那我恐怕也只有这一样东西让他图的了。
我没有去管手机，揣进兜里就去了厕所。
我进了最里面的一个隔间，也闻到浓郁的烟味，我知道偶尔会有人躲到综合楼这边的厕所来抽烟，也不打算抓他们，可我听见了他们对话。
两个人？
一个说，“他总算是要走了，妈的，天天和那种变态在一个班里我真受不了……”
这声音我听着略耳熟，似乎是我教过的学生。
另外一个说，“是啊，以前住一个寝室的时候才恶心。”
我皱了皱眉，对他们谈论的人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啧啧，不知道那些个喜欢他的女生知道她们的暗恋的人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会怎么样……”
我在脑中思索着说话这个人的名字，想了半天也只记起来姓李。
男生嘲讽地笑了两声，说，“你知道吗，他每次上课看小程老师的眼神……我看着都要吐了！”他咳了两声，似乎是烟抽完了，“算了，总算是要走了，快下课了，我们回教室吧。”
他们在说谁？很显然，他们口中的那个小程老师是我，而那个恶心的同性恋……我脑中转了很多道想法，可都是一团乱麻。
等他们走了以后，我才出来，对着水龙头反复冲了许久的手，他们说，赵景阳要走了。
我想起来那天赵寅杉说赵景阳不打算高考，原来是真的。
上课的时候，赵景阳一直趴在桌上，他已经维持了这样的状况很多天了，我很想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就一下决定不高考了，我不相信是早就决定好了，因为前一段时间，他甚至还在跟我说，“程老师，我要是考了80分你是不是该奖励我？”
我问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说要我答应他一个要求，但是他没想好，我应允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在校园门口见着了那辆被我牢记着车牌号的白色宝马，它从我身边开过去，绕了一个弯在学校对门停下了，于是我就站在了路边的一颗树下，这一条街的路边摊，以及很多拥挤着买东西的学生完美地遮挡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