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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4)

作者: 折一枚针/童子/童童童子 阅读记录

“你挖不了土。”聆听者似乎读懂了他,轻拍了拍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

皈依者不解,用微蹙的眉心询问。

“你手掌伤了,会磨烂的。”

皈依者觉得可笑:“我手烂不烂能怎么……”

“不,”聆听者郑重地打断他,“这是握刀的手,要珍视。”

皈依者是个粗野的人,这时候不知怎么就红了脸,为了掩饰这份尴尬,他故作厌恶地抽回手,恶狠狠地瞪着聆听者。

这个灰眼睛的家伙,他想,那种事上好像个处子,用不着的时候却胡乱温柔,这种老好人的殷勤最可恨!

“说好的,”看守者的手这时候伸过来,“五十个金币。”

“钱没带着,”聆听者转开脸,“等拿到东西送出去……”

“你们送不送我不管,”看守者又露出那种嘲讽的表情了,“我只管开门,该给的现在就得给我。”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聆听者有些焦躁:“一起走,给你翻倍。”

看守者摇了摇头:“我不会离开圣徒岛一步的,”他握着胸前牛腿骨磨成的十字架,直直看向皈依者,“特别是和他一起。”

皈依者琥珀色的猫儿眼眯起来,里头有种莫测的、危险的东西,像苏丹帽顶上的孔雀翎羽,不一定什么时候忽地一闪,就变成一只骇人的魔眼。

“皈依者的白手是在基督徒的鲜血里洗出来的,”看守者毫不避讳地说,“全圣徒岛都知道,要躲着他那把弯刀。”

他识破他们的伎俩了。

皈依者恼羞成怒,干脆想往上冲,聆听者一把拉住他:“好,”他朝看守者笑笑,“按你说的办。”

第二天夜里,看守者找的人来了,是个阴郁的家伙,嘴唇上有一道疤,聆听者认得,是喑哑者,他不能诵经也不能祷告,修士长让他在餐堂给大家分面包。

他们俩一人掘一个坑,分别在衣钵窖两侧,喑哑者有一双粗手,力气也大,挖起坑来呼哧呼哧的,带着回响,要把死窖都喘活了。

“哎,”皈依者靠墙站着,边看自己手上那道微不足道的伤,边问聆听者,“那家伙说的……是真的?”

聆听者没披斗篷,露着两条精壮的胳膊,汗水滴滴答答,抬起头来朝他看的时候,灰眼睛亮亮的,异常温柔:“什么?”

皈依者反倒迟疑了,手上的伤有些痒,他握起拳头:“就是昨天……如果换我走在你前头,会怎么样?”

“你怎么在意这个,”聆听者的口气像个多年的老朋友,“你最厌烦管别人的事。”

他们果然有“过去”!皈依者的眼睫轻轻颤动,不,不是和自己,而是和之前的某个“皈依者”。

“你走前头的话,”聆听者没留意他微微抿起的嘴唇,“下到第七级台阶时会绊一跤,”他奋力地掘下一铲子,“然后看守者取笑你,你就拔刀了。”

“暴脾气啊。”皈依者自嘲。

“是呀,”说到这儿,聆听者的手停下来,“那个看守者脾气也不好,”他指了指墙上的火把,“他把那东西甩过来,我们一起着了。”

一起……着了?皈依者下意识从墙上直起身:“什么感觉?”

“疼,”聆听者龇牙咧嘴,“特别疼,肉烧得吱吱响,烟火吸到肚子里,把里头烫得稀烂……”

“够了!”皈依者坏脾气地朝他踢一脚土,转过身,看对面喑哑者正阴沉地看过来,和他目光对上,又摆出个下流的手势,呃呃啊啊地咧嘴笑。

似乎是在调侃他和聆听者的关系,皈依者只是耸耸肩:“那他呢?”

聆听者朝喑哑者看一眼,低下头继续掀开潮湿的土层:“上个故事里,没有他。”

只剩两天了,还是一无所获。

两侧的坑挖得很深,眼看着要从中间贯通,这时候看守者踩着台阶下来了,穿着他独特的白僧袍,贴着墙,绕着高高的土堆,走到一支火把底下,要去拔。

“喂,你干什么?”皈依者有点紧张,瞪着他。

看守者的手不停:“添油啊。”

皈依者朝他过去,傲慢地抱着刀,挑衅地问:“这里的东西都哪儿去了?”

“不知道。”

“是你没守住,”皈依者坏心眼儿地讥讽:“还是监守自盗了?”

看守者转过身:“我来的那天,这里就是空的。”

“哦,”皈依者嗤笑,“也许吧。”

看守者掉头往回走:“你也知道,三百年的衣钵,”他慢悠悠地踏上台阶,“三百年算得上是传说了,怎么能把传说当真呢。”

皈依者跟着他往上走,出了黄铜门,屋外天色发白,早祷的时间要到了,他踌躇着:“你……不是第一次给我们开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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