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定,叉手对韩氏微微一拜,“不知婶母过来所为何事?”
韩氏走到慕容延面前,上下略略打量他,而后笑出来,“若不是有事,我也不会来烦你。毕竟你如今肩上的担子也重。”说着,她看向身边的清漪,清漪低头下来,躲避过和韩氏一同投过来的慕容延的视线。
“是这样的,我听说前两日你将杨舍人一家给扣下了?”韩氏眉头轻蹙,嘴角的笑也没了踪影。“杨舍人是我家新妇的阿叔,当初聘女的时候,我还是和他家定的,说是半个亲家都可以了。不知道他犯了甚么过错,以至于让你这么劳师动众的。”
慕容延听韩氏说完点头,“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韩氏蹙眉,“是不是有所误会?杨舍人以前在洛阳并不管事,最近更是打算带着全家老小回乡下避乱,怎么会……”
“他是来长安的路上遭了土匪打劫,被抢的时候,恰好遇到我们的人经过。我们从他身上搜出了他写给现在守城的主将的信,所以下头人担心他是奸细,就把他全家老小都给关起来了。”
慕容延三言两语将杨芜被扣起来的过程说了一遍,他说完,眉头皱起来,“婶母,此事并不是我无的放矢。现在阿爷在外,主力也不在长安附近。虽然前几回打的守军不敢出城门,但是若是有人将消息带进去,恐怕后患无穷。”
韩氏闻言,看了清漪一眼。清漪心下急躁,见韩氏看过来,马上开口,“大伯,这里头应该是有甚么误会?不如我去和阿叔见见面,问一问他前来到底为了甚么事?”
清漪不敢把话说死,杨芜不回弘农,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长安。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慕容延沉默着看她,过了好会他开口,“弟妹,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眼下……”
“大伯放心,我不是来求大伯放人的。如今情况紧急,大伯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只是我出嫁之后,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见过阿叔了。阿叔待我恩重如山,和父亲无异,我只求和他见上一面,问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其他一概不会强求。”
慕容延的脸色这才好看点。他沉吟一二,抬起眼来,“现在直接见杨舍人,恐怕有些不方便。”
“怎么?”清漪紧紧看着他。
“弟妹不要误会,杨舍人遭到匪盗洗劫的时候,一不小心摔断了条腿。已经叫医官去看了,现在恐怕不太适合见弟妹。”
“那……”
慕容延道,“不过他的家眷安好,不如弟妹去见见女眷?这样更方便,也更好说话些。”
清漪点头,冲慕容延挤出一丝笑,“多谢大伯了。”
韩氏拍拍她的手,看着慕容延,“怎么好好的,把腿给摔断了?”
“这个侄子也不知道,听人回禀说,那会盗贼抢的红了眼,把他们随从都给杀了。或许为了逃命慌不择路吧。”
慕容延说着对韩氏一抱拳,“侄子还有事在身,如果婶母没事的话,可否先回去?营中来往的人太多,要是叫人冲撞着就不好了。”
“好,知道杨舍人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对了,我应该可以让杨舍人女眷来六娘帐子里去吧?”
慕容延点头,“婶母随意。”
韩氏这才松开紧蹙的眉头,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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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帐子里头,两个女子蜷缩着抱在一块,年长的女子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女儿,从她们身上襦裙那低调奢华的团草纹,表示她们出身的不俗。
“十五娘,别害怕,别怕。”王氏紧紧把女儿抱在怀里,两条胳膊将女儿保护的严严实实。
长安已经入春,最近外头下了几场小雨。潮湿的厉害,她们居住的帐子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外头下雨了,里头也跟着冒水珠。明明是暖和的时候,帐子里却阴冷的让人难受。
“阿娘,阿爷呢?”清涴哭着嗓子问。
王氏咬牙,“没事,你阿爷只是被他们带走了,待会应该就放出来了。”王氏说着,心里不由得埋怨杨芜,原本说好只是回乡下躲一躲。谁知道到了路上,他突然说在长安还有旧友,那位老朋友邀请他到长安去。半路改道到了长安,结果长安城都还没到,半路就遇上了强人。
清涴在王氏怀里抽噎着,她想起那些强盗凶神恶煞的脸,忍不住就一阵发抖。那些伺候自己的侍女不是被杀了,就是被当做猪牛羊一样,被那些满脸横肉的强盗扛在肩上。那会阿娘死死护住她,她在车里都还能听到阿爷严厉呵斥那些强盗。
可是呵斥又有什么用呢。那些强盗不停,反而伸手把人从车上给拉到了地上。这些人的嚣张还是在从天而降的那些士兵们的弓箭还有马槊里头才消散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