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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珰(116)+番外

作者: 折一枚针/童子/童童童子 阅读记录

“老祖宗说南京乱,”仇鸾从马上弯下腰,看似亲切,实则很不尊重地在郑铣肩上拍了拍,“怕我吃亏……”

郑铣哈哈大笑:“阿叔在,你能吃什么亏!”

仇鸾也笑:“那阿叔,”他还是弯着腰,提起一只穿皮靴的脚,鞑子一样野野踩在马鞍边上,“织造局在哪儿,给侄子指个路?”

织造局?郑铣一抖,他是来接廖吉祥的班的!

“哎呀,”仇鸾就势抬起头,盯着屈尚书府,和府墙上探出来的一排弓弩,“这是什么人的宅子?”

郑铣睚眦欲裂,他带这么多兵来,能不知道墙里躲的是谁么:“是礼部尚书屈……”

“那我得拜会一下呀!”仇鸾甚至没让他说完,踢马就朝那扇朱门驰去了,甲兵里立刻有两骑追出来,随在他身后,穿飞鱼服,是贴身护卫。

郑铣眼见他们去叫门,墙上的弓弩手全数撤回,大门敞开,仇鸾摇着缰绳,潇洒地走马进去。

他的甲兵没散,屠钥从后头跑上来,贴着郑铣的耳根问:“督公,还撞吗?”

郑铣转回头,瞪着屈尚书府,恨恨地红了眼睛:“收了,回去!”

过小年那天,仇鸾在他的宅子里大宴宾客,文的武的,南京排得上号的官员全请了,独独没请郑铣,让谢一鹭奇怪的是,他在家闲呆着写春联的时候,居然有小火者来敲门,给他送请柬。

开头他没想去,可快到时辰了,仇鸾竟然派轿子来接,谢一鹭一再说他“挂冠”了,人家客套地就是不听,他勉为其难的,只好上了轿。

仇鸾的府邸安在卢妃巷,很热闹的地方,门口挂着红灯笼,新刷的墙,进去了有人引着到席上,他坐到末位,远远看见屈凤,意气风发地坐在头桌。

他来的晚,这时候七七八八都到齐了,不一会儿,主家从后堂出来,太监嘛,都讲究个排场,仇鸾也不例外,自己穿红花大袍,后头跟着一打锦衣卫,飞鱼服五彩斑斓的,替他擎鹰牵狗,给他拎鹌鹑。

仇鸾自己说,他最好斗鹌鹑,开席前,要先斗一盘鹌鹑,助助兴。

那两只东西一放出来,就见血了,在大堂中间,堂而皇之地,抖落一地羽毛,在座的大员都很尴尬,有好事的自作聪明,谄媚地举起酒杯,恭喜仇鸾来南京提督织造。

仇鸾翻起眼睛看了看他:“我花了三万两金子的登仙钱,才当上这个织造,”他不屑地讥笑,“用得着你来恭喜!”

席面上“唰”地静了,他的脾气和廖吉祥、郑铣都不像,敢做事、敢说话、敢出格,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候再看前头斗得血肉模糊那两只鹌鹑,便都有些心惊肉跳。

外头轻轻的又有脚步声,众人得了解脱似地纷纷去看,是“彩衣裁窄袖,翠钿压眉低”的戏子们到了。

过小拙在里头,很不起眼,打头的是近来正在风头尖儿上的玉交枝,一副巴掌脸,眉目间常有含春之态流露,坊间时兴拿梁简文帝那首《娈童诗》来夸他:翠枝含鸳色,姝貌比朝霞,袖裁连璧锦,笺织细橦花。揽袴轻红出,回头双鬓斜,懒眼时含笑,玉手乍攀花!

他笑嘻嘻地坐到仇鸾身边,无骨地往他身上靠,被拦腰搂住了:“督公,”他缠绵耳语,“多怜见小人!”

仇鸾没答话,打量着过小拙,招了招手,过小拙的打扮不像从前,清苦含蓄了许多,他俯首提裙过来,坐到仇鸾另一边。

之后就是开杯、吃菜,谢一鹭看没什么事了,起身想走,这时候仇鸾突然说:“我最讨厌什么,”他问玉交枝,“你知道吗?”

玉交枝摇头,仇鸾端着他的下巴,星子般笑起来:“我最讨厌戏子!”

玉交枝的脸登时就僵了,仇鸾的手很大,中指上有茧子,像是常年开弓射箭,那大手拢在他头顶,扣住了左右摇一摇:“知道为什么吗?”

玉交枝哆嗦着:“不、不知道……”

仇鸾抬头看着众人:“因为戏子的舌头碎,这个,”他捏着玉交枝的太阳穴,“是郑铣的耳朵!”说着,他大手一推,把玉交枝的脸朝下撞在杯盘间,“咣”地一响。

另一边,过小拙垂着眼,面无表情,仇鸾又拿手去握他的脑袋:“这个……”他温柔地捋他的后脑,“你自己说?”

过小拙不愧是过小拙,转过脸来,平静地看着他:“我是郑铣的耳朵。”

仇鸾那口白牙着实漂亮,这时候上下一打,铿锵的:“你以为我和郑铣一样傻?”

席间立刻有议论声,过小拙抿着嘴和他对视,那样子并不太像一个戏子,而是一个早已死了心的人,仇鸾承认他是美的,他就要亲手把这美撕碎,“你是兵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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