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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堂前燕(97)+番外

还没等郎君们脚塞到木屐的绳子里,那边道路上传来一阵马蹄急响。

建康城中士人多用犊车,马车见得少也用的少。众位郎君听见马蹄声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只见着一辆马车在路上疾驰而去,旁边又有家仆打马护送。

这样的架势很是难得,众位郎君停步看了一会。等到那马车过后,就连车上的铜铃声响也远远不可闻之后众人面面相觑。

才有郎君奇怪道,“噫!好生奇怪,那家是何家?”

谢安含笑不语,那边少府卿家公子丁谓出言道,“该是长沙郡公家眷吧?前段时日听闻长沙郡公家眷乘马车入城。想来也应当是了。”

建康之中就连三公都是乘坐犊车,这马车也太过招眼了。

长沙郡公出身寒门,而且又是寒门的庶子。他手握军权,掌八州军事,瞧着端是炙手可热,就连丞相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不过世家终究有世家的风骨和做派,很难因为何人权势就放弃士族和寒门的区别,立刻有人道,“真是扫兴,无事提他做甚!”

那丁谓笑笑,拱手道歉,“是我坏了诸君兴致了,实在是心中不安。”

“罢了,莫要再提!”郎君们摇摇头,穿上那两齿木屐,大袖随着步伐摇摆,众人手持竹杖,上山游玩去了。

这一回,陶家里急急叫回女儿,的确是有事。

陶侃年纪已大,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瞧着就要为自己的身后事和子孙后代着想了。

病榻下,孝子贤孙跪着侍疾。陶侃面色蜡黄,一头的白发已经是在宣告他的衰老。

“我去后,你们要怎么办呢。”陶侃背后枕着隐囊,看着面前的儿子们说道。

这话来的突然,众子跪在那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

陶侃望见,心中叹一口气。

他这一辈子对世家好的那些玄谈,放达任诞之风深恶痛绝,更是不满丞相王导的那股名士作风。

“我与王氏争夺这许多年,颇有成果。”说到这里,陶侃笑了笑。江州一代原本是琅琊王氏所有,被他派兵杀掉王导委任的江州刺史,自己兼任江州刺史。江州这一块位于荆州和扬州之间,此地收留的流民甚多出产丰富,而且商旅往来,大殖财货,实在是一块重要地方。

陶侃挣扎着起身,看着下面的儿子。这么一块地方,不管是颍川庾氏还是琅琊王氏,在他死后,一定会出手争夺。

而他的儿子……

陶侃望着儿子们颇觉有些头痛,他的儿子其中还真的没有一个出色到能够扛住他位置的!

思及此,陶侃不免有些气闷。

嗣子陶夏上前,见着父亲面色不佳,前来搀扶。

“阿父还是先歇息一会?”方才陶夏服侍父亲刚刚喝完药,出声问道。

“孺子,你和你的阿弟们没有一个才能十分突出的。若是我走之后,庾王两家前来争夺江州一代。你们要如何呢?”

陶侃自觉活不过多久,而儿子们基本上都是无能之辈。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恐怕这些儿子难以守住。

陶夏听见父亲这么说,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对答。

望见儿子面上的呆愣,陶侃算是死了心,他眉头蹙起,“让你们的母亲来。”

陶夏连称唯唯,退去将母亲唤来。

陈氏是陶侃后来所娶的妻子,她前来轻轻跪坐在陶侃眠榻前,“夫主。”

“我怕是不行了。”陶侃缓缓睁开眼睛,对陈氏就是这么一句话。

“夫主这话可说不得!”陈氏慌慌张张的要去捂住陶侃的嘴,手伸到一半又讪讪的收了回来。看到丈夫这样子,她也不好将女儿在建康里做的那些好事说给陶侃听。

陶七娘回来,当家主母自然是要去问她身边人关于女儿的一些事,乳娘不敢有所保留,就将建康的那事说了。

陈氏听了当即大惊,差点叫人将女儿捉来亲自教训一番。不过眼下夫君重病在身,不好闹出动静来,叫来女儿来问,关起门来狠狠斥责一番,再问那事后面处理如何,想想会不会露出马脚。之后便是嗣子前来告知消息。

“罢了,活到这把年纪该知足了。”陶侃摇摇头,看向妻子,“七娘该定人家了。她自己看上过哪家的郎君没有?”

说到这里,陈氏差点把袖中的帕子给揉烂了,她迟疑一下说道,“她说,她在建康瞧见一个郎君……”

话还没说完,就见着陶侃摆手,“那就莫要提了,建康里的郎君,很有可能是士族。我家乃是寒门,不自取其辱。”

陈氏也是这个心思。

世家和寒门,不通婚的。

“我这几日给她定了,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陶侃道。

听见这番话,陈氏想起嗣子非自己所出,一时之间觉得前途有些难测,自己所出的郎君排行在十七个儿子中又不长不幼,委实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