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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堂前燕(47)+番外

小姑娘口里说的陶家便是陶侃,比起同是流民帅出身的郗鉴,当真是出身寒门。郗鉴在当年的南渡中也干了不少杀人越货的事情,但是其祖上也有入朝为官,乃是家道中落了。不过到如今,郗家已经回到了世家的行列。

“那些寒门子,乍然富贵,自然不会懂得礼义廉耻。家中自然乱。”说起这种寒门子,夏氏口吻里难免带了一种居高临下的鄙视。

“以后遇见寒门子,千万要避开,家门不净,性情自当不堪。”

“唯唯。”两个女孩子敛容领训。

这年头,世家和寒门那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更别说陶侃和王家的当家人丞相王导很不对付,有想要废掉王导自己取而代之的野心。

王家人可不傻,陶侃的野心只差没宣告天下,他们又怎么会跨过强大的世家寒门的鸿沟来握手言和呢?

君不见当时晋元帝想要卸磨杀驴,结果王导默认堂兄王敦一路打到建康附近的石头城。

“阿母,阿兄主持的玄谈在哪一日呢?”王翁爱问道。

玄谈是风雅之事和服五石散一样,凡是名士就么有不玄谈服用五石散的。

“就在这几日内。”名士们讲究随心所欲,要说非有个时间那也不一定,不见还有人走到门口觉得兴致已经没了,转身就走。

世家女们虽然不一定能和郎君去玄谈,但是却能隔着屏风听,要是自家父兄有个不支,也能出招帮忙。

这倒是必备的了,只是看个人资质如何。

王翁爱瞧着王妙容写满期待的脸,心里有些发虚。清谈什么的,在她看来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不过这话她是不敢摆在面上的,虽然日后有话说清谈误国,但是她要是敢一嗓子吼出来,那才是脑缺。

**

建康冰冷的寒风并没有完全挡住名士们追求风雅的脚步,名士们乘坐犊车从家中缓缓到乌衣巷中,虽然还有两个月的样子就到除夕,但是家中庶务向来是不需要他们操心的。

谢尚和堂弟谢安分别坐在两辆犊车中,冬日天寒的叫人有几分受不住,可是名士就爱这个天气,服散之后浑身发热,厚点的衣物也不耐,至于九天寒冬之中,相当自得。谢尚有一个名士父亲,虽然父亲早逝,但是这份名士做派却被他继承下来。

犊车进了王家外围的土门,到阍门前,已经有家人上去交上门贴。犊车前的骑奴将犊车驾进门去。

今日谢尚带着堂弟来王家,也有让堂弟一堵诸公风采的意思。谢安自四岁便得了“风神秀彻”这一评语,如今当年四岁的小儿已经长成一名少年,也该见见名士们了。

到了门外,外头服侍的家仆将犊车前的车廉卷起。里头少年从车厢内出来,他今日穿了一身宽袖的旧袍子,一头乌发相当仔细在头顶束成发髻。原本白皙的肌肤在寒风中吹久了,面上也无多少血色。

“从兄。”谢安看着那边下车的堂兄,双手拢在袖中一礼。

他能进这门,很大一定程度还是因为这位在司空手下做事的堂兄。那边一辆犊车下也走下来一名年纪和谢安差不多的少年,少年衣袍是旧的,但是衣袖上的暗纹却暗示这低调的奢华。

“那是少府卿家的小郎君。”谢尚轻声道。

能到这家门口来的又有哪个是白丁呢。

郎君们进行清谈的地方一间略有凉意的厢房,名士好服五石散,耐寒怕热,因此家仆们也不敢让室内太暖了。

室内摆放着坐枰,坐枰周围都摆放着几面屏风,屏风前又有放下来的竹帘,竹帘后又有垂下来的帷帐。

王翁爱坐在旁边的一间小室内,那边郎君坐定,侍女来请她。

“女郎,可以过去了。”

王翁爱点点头,起身就向室外走去。

此时进入室内需要脱去脚上的鞋履只着袜入内,要是遇上至亲的丧事,甚至要连足袜都要脱去,光足行走。

她走在地面上,半点声音也无。

屏风后早就有侍女摆放上茵席,这面屏风离的比较近,郎君说什么也听得十分清楚。

王翁爱跪坐在茵席上,抚平裙裾上的褶皱。

“圣人有情无情,诸君之论如何。”那边清谈已经开始。

王翁爱听见辩论的题目,挺起腰背,准备认真听。清谈向来喜欢找一些自相矛盾的论题,然后展开辩论。

那边辩论已经开始,正反双方各自根据各自经典,甚至将儒家道家的各种道理摆出来层层论证。其中王翁爱听见一个略带稚嫩的少年声音,可能还处在变声期,便显得有些生硬,而且鼻音重,以至于那一口洛阳话并不十分正宗。

果然,有人嗤笑出声。

一口纯正的洛阳音乃是士族必备的,洛阳话都说不好,自然容易惹来别人的耻笑。清谈之中说的并不仅仅是那些玄理,说话的声音要声调优美,辞藻华丽。稍有不慎便会引来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