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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生长(225)

作者: 如琢 阅读记录

他像疯了一样把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台灯被摔得稀烂,晶亮的玻璃杯只剩下碎片,桌子上的书被撕得到处都是。

他剧烈地喘息,在一片狼藉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看到窗台上的满天星被他摔在地上,才想起来这是许野昨天才买回来送给他的。

许野拿回来一盆满天星,笑得很好看,还小心翼翼地讨好地问他喜不喜欢。

程玦伏在地上,压抑地呜咽,他知道他生命里最后的一点牵挂也被自己杀死了。

他又成了杀人犯。

许野后背靠在门上,听着卧室里砸东西的声音,玻璃被打碎的声音,绝望吼叫的声音,然后是程玦压抑的哭声。

他从来没有听过一个男人这样哭过,绝望的,压抑的,嘶吼的,像困在牢笼里无路可走。

许野抬手遮住眼睛,视线骤然暗淡下来,蓦地想起那个站在水云湾湛蓝天空下的程玦,那个程玦笑容明朗,满身都是清晨的阳光,拉着他的手在落日旷野里奔跑,温柔的告诉他“越难的人生,往往越精彩”。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一门之隔,程玦出不去,他进不来。

他们就这样隔着一道门,陷入两个世界。

许野倚门而坐,屈起一条腿,看着往外黑漆漆的树影。

如果程玦一直好不了,治疗,缓解,恢复,恶化,崩溃,再治疗,再恢复,再缓解,再恶化,再崩溃……陷入这样无休无止的漩涡里,永远走不出来,该怎么办。

他会面对一个越来越陌生的程玦,那个程玦没有一点以前的样子,会哭喊,会奔溃,会将玻璃杯和台灯摔碎,会推开他,指着门让他滚出去。

许野垂下头,看到地板上落下一滴泪,那滴泪藏在影子里,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好不了就好不了吧,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是所有生病的人都可以治好,也不是所有的过去都可以过去。

他当然知道阳光很好,可太充足的阳光也会刺伤眼睛。

如果程玦想要躲在阴影下,那他陪着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

他终究是程玦的小男孩,他们分别不了。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程玦才从卧室出来,他光着脚,没有洗脸,没有换衣服,脸色苍白憔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像个终于等到宣判的人,打开了那扇获罪之门。

程玦握着门把手,脑袋里一刻不停的出现昨天的画面。

他霸占了许野的家,把许野从自己的家里赶出去,他像疯了一样对他又打又骂,摔坏他送自己的满天星和两个人一起买的晶亮的玻璃杯。

外面没有一点声音,许野应该走了才对,他早就应该走了,他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和他这样的人待在一起没有任何意义。

门被打开,清晨的客厅满是阳光,温暖而明亮,餐桌上放着新买的小竹篮,里面是漂亮的满天星。

许野正靠墙坐在卧室门口,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有些凌乱,听到声音才抬起头。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面对面地站在那。

过了好久,程玦开口:“你没有走。”

他声音沙哑,眼神发愣,像是在麻木的陈述一个事实。

“我不走。”许野声音有些沙哑,眼睛泛红,“程玦,你在这里,我不会自己走的。”

他像小时候,总是仰着头可怜巴巴的说:“程玦,我今天能去你家吗?”

程玦抬起手臂遮住眼睛,眼泪汹涌而出。

“程玦。”许野叫他,然后站起来走,一步步走过去,缓缓抱住对方。

“我不会走的。”许野用力抱住程玦,实现渐渐模糊,“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程玦终于睡着了,他蜷缩在床上,睡得很沉。

许野去客厅给梁医生打了个电话,把昨天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梁医生沉默了一会:“这也不一定是坏事,他一直需要一个突破口来宣泄挤压的情绪,相当于把自己打碎再重组。”

“但是他昨天情况很糟糕。”许野低下头,“我有些担心。”

“就像我说的,不完全是坏事。”梁医生倒是很平静,“至少他愿意在你面前表现出来,这说明你对他而言是可以相信,可以依赖的人,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你确定?”许野问。

“那当然。”梁医生道,“我给他做心里疏导的时候,有时候闲聊提到你,他的心情就会变好,还会主动和我说起你的事情。”

“他都说过我什么?”许野声音有些低。

梁医生笑了笑:“说你很乖,努力聪明,长得又高又帅,还会散打,在学校很受欢迎,还说他没想到还能碰见你,说你和小时候一样倔,跟小狗崽似的,没想到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