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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彼不知己(83)+番外

作者: 月亮黑了 阅读记录

没走出几步,那几个壮汉又迎了上来。他们挡在去路上,垂眸看着跟在高泞身旁的人。李晚玑被看得浑身不舒服,身边的人有意无意地护着他,他也从中得了些底气:“还有什么事么?”

壮汉瞪着他不说话,为了营造压迫感,逐渐靠向身前的人。就在他们胸膛快贴上的一刻前,高泞出手挡在二人之间。

“昨夜他在我府中饮酒,不胜酒力后便睡了。我守了他一夜,断不可能出外伤人。”

李晚玑闻言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人。

几个壮汉顿时泄了气,“既然将军这么说了,”说着让出一条道,“姑娘们都很喜欢将军,有空可以常来。”

高泞也只笑着礼貌性地道声“好”。

出了云良阁,他发觉李晚玑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跟在身后忸怩不止。“有什么想说的?”他忍不住先发问。

对方先是一顿,随后支支吾吾地问道:“你昨夜…在房里守了我一夜?”

“不然他们怎么愿意放你走?”

李晚玑瞬间松了口气:“也是,也是。那小的在这多谢将军为我扯谎。”

高泞抬眸瞧了他一眼,终是没作声。

独自归了山中,李晚玑立马把自己沉进浴水里。

身上的脂粉味还萦绕在鼻尖不散,彻夜未归的疲惫似乎也在暖水之中逐渐化开,水汽氤氲眼前,他缓缓合上了双目。

头还是很疼。

醉酒的后果似重锤般凿进他脑内,一夜好眠也不足以完全灌溉。水温适宜,一旁的香炉还升着烟。香丸是照着书阁内的藏书捣鼓出来的,李晚玑曾与师父一同制过香,每每他学得浮躁,李清粤都为他点上一香清心。

入沉檀、丁香、樟脑、麝香,团以煑蜜,燃出的是静宁安神,悠悠白雾如同这深林一般隔绝尘嚣,予他一隅无忧。

许是麝香释出柔绸,松懈间将他卷入梦中桃源。

恍惚间,李清粤依旧坐在聚宝之中煮茶,眼前白袅散去,师父便抬手邀他同坐,待他靠近才发觉,那雾中竟还藏着另一人。

那人轻声唤他哥哥,带着些调侃的声调。尽管雾散,却也无法将那张脸看个清晰。但李晚玑心明,那是他的瑥宁。

或许对高瑥宁而言,他是生命中的不速之客,但这对李晚玑而言又何尝不是。

他在山上待得足够久,久到不愿离此踏入尘世,这里有树荫庇护,这里有家。他那十六年来都未见过什么人,除去几次心血来潮偷跑下山,谓是终日蔽于山中。李晚玑的世界里只有清粤,只有清粤。

他是打算和师父二人在山上这么过一辈子的。只是那身震目血衣,他怎么能忘?那张垂发愕颜,他怎么能忘?那一月相拥同眠,他怎么能忘?那纸离别书信,他又怎么能忘?

他皆不能,也皆不该忘。

李晚玑是极少落泪的。八年前看到那纸书信时,他哭了,原以为自己的热诚之心是一厢情愿,也早就知道留不住,却还是因那句“寻兄报德,后会有期”模糊了笔墨。四年前李清粤合眼,他守在床边,握着那只不会再有温度的手哭了一夜。

李清粤到最后还是笑着的。师父怕是不能再给你煮长寿面了,这是李晚玑从师父嘴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人总有生老病死,他也早该看到这一天的。他恨自己从未未算知命数,恨自己什么也没为师父做过。即使他做再多,也抵不尽这份恩情。

他寻人造了棺木,用尽了身上所有的钱财。李清粤留了一屋的玉石玛瑙,他不愿也不能动。也正是那一年,京城的西街口支起了个算命摊。他开始对街吆喝,堆着笑脸揽客,好像天生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乐呵模样。

街上人来人往,满是喧嚣,只有每晚回了山中,他才又重新投入这孤独的无忧。

水寒,窗外有鷕雉鸣,心清消殒,李晚玑适时睁开了眼。这不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梦到高瑥宁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夜夜发梦都会看到那张模糊的脸,虽面上难辨,可他心里清晰地知晓那是谁。

他猛地起身,寒水如珠帘落下,看着愈发清晰的四周,李晚玑抖擞了下身子:“好冷啊。”

更衣回屋后,李晚玑还是决意算一卦。

虽说罗扇寻他卜卦是别有用心,但给出的银子不假,这一卦就当是赠的。他在身上摸索半天才发觉,那枚铜板还是没拿回来。

他扶着额头无言,本就是为了拿回东西才去溜须拍马,结果啥也没干成,还丢人地在别人那睡了一宿。李晚玑愤愤道,钱白花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又从地上拿起竹筒。竹筒里尽是些良象,虽天命难违,但能为罗扇抽支好签,也算是弥补了心中那点莫名的歉疚。李晚玑随心所欲地从中抽出一支最突出的,总会是好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