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权臣失败以后(63)
岑闲凉凉的目光移到了江浸月的身上。
江浸月:“……”好一个祸水东引。他默默移了移凳子,充当起二人之间的空气来。
而后三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江浸月是不敢说话,因为多说多错会被揍;朔望则是不愿再说,沉默着低头也不肯看一眼面前的岑闲;而我们的指挥使大人——
要说我们的指挥使大人也已经有十年没哄过人了,哄人的本事一落千丈,损人的本事倒是越发精进……要他服软哄人比要他登天还难……
他现今能口若悬河把朝堂上针对他的人说得一言不发,但这会儿碰见一个一言不发生闷气说不定还要哄的朔望,立时笨嘴拙舌,要说的话在舌尖转了三四圈,愣是没吐出来,还生生给咽回去了……
昔日一句话能把小世子说得心花怒放的岑大人此刻只想去往自己的藏书阁翻箱倒柜一番,看看有没有能一两句话能拿来逗人开心。
可惜藏书阁太远……一个来回说不定人都给气晕了……
“我错了,”八百年没同人认过错服过软的指挥使大人冥思苦想后终于开了口,“你抬头看看我。”
正在喝水的江浸月被这番话呛得死去活来。
朔望抬起头来,毫无血色的唇瓣枯槁干裂,眼眶的红还没消下去。
他说:“你没错。”
“错的是我,”朔望低声说,“我不听你的话,不好好留在江南,非要回上京来找你,非要和你纠缠不清,非要以命相逼,难看得像个笑话!”
岑闲被这番劈头盖脸的话砸得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朔望的胸口起伏着,没消下红的眼眶颜色又深了:“可是你不认我!你一点事情也不肯告诉我!你在查什么?昭王?你想干什么?!”
“为他平冤昭雪,对吗?”
岑闲眉头一皱,感到大事不好了。
小狗崽子长成大狼崽子之后比小时候还敏感聪明,没几天就猜出来他要干什么了。
这可不好糊弄了。
“你是不是又在想要怎么糊弄我?”朔望撑着身子站起来一下,因为头昏脑涨又摔了回去,“我不信你的鬼话了,我早该清楚,指挥使大人能到当今位极人臣的地步,十句话里有九句半都是假的!”
江浸月嗑瓜子听着这委屈又愤怒的控诉,幸灾乐祸地朝着岑闲递了个「你完蛋了,你哄不好了」的眼神。
岑闲:“……”
那边朔望还在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查我爹的事情?”
岑闲矢口否认:“我没有。”
他不想让朔望掺和这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只想朔望在天下一隅过上和乐平安的日子,所以下意识地就否认了朔望的问话。
朔望这个时候已然烧起来了,神智都有些不清,被拽去了一边袖子的手臂上露出青筋,岑闲看了一眼,顺手拿过旁边放着的那件貂皮大衣给他系上。
温暖的大衣驱走周身的寒冷,岑闲半跪在地,给朔望系衣带。
他们两个靠得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
“你还在骗我,”朔望灼热的呼吸纠缠着岑闲的气息,“你在……犹疑些什么……你在怕什么?”
他伸手抓住岑闲的领子,昂起头努力集中精力看着岑闲漆黑的眼睛:“你在怕我吗?”
岑闲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岑闲当然怕,在他眼里,世上人千千万万,再没有谁比朔望更重要。而平反之事路途艰险,他因为调查此事不知遭了多少明枪暗箭,他现今也不知道平反牵扯到多少人。昭王世子的身份对朔望来说是致命的危险,而江南江湖客的身份却是能让朔望自由翱翔的新巢。
“可是……若是我在你的庇佑下,拿你去换了我父亲沉冤昭雪,拿你换了我一世无忧……”朔望的声音越来越低,“尘世之中,我只能是一具行尸走肉……九泉之下……我也无颜见爹娘……”
朔望的声音消散了,岑闲抱住了昏过去的他。
江浸月忍不住啧啧两声,评价道:“真是一个比一个犟啊!”
岑闲想把这聒噪的医师给赶出去,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抱着人的指挥使幽幽叹口气,把人抱上了床。
。
。
朔望昏得人事不省,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大亮,窗棱处竟还透进来一点淡黄色的阳光来。
他昏了一天?
朔望四处摸索了一下身边的东西,一下子抓到了那天他用来逼岑闲的那把匕首,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衣服。
他抬起手腕一看,身上那件被岑闲扯了半片袖子的单衣也被换成了新的。
离床不远的案上,竹筒里面摆着的红梅仍然盛放,朔望将竹筒底下放着的那张纸抽出来,上边是被人用黑墨整齐笔直画了两条粗线,什么也看不见,粗线底下用簪花小楷写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