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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陛下(134)

作者: 二师叔 阅读记录

高擎从前的威势之大甚至可以震动朝堂,即便是被弃用了这么长时间,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用他制衡胡其敏是绰绰有余。

韩佑点头,“陛下这个布置倒是精妙,不过高擎离开内阁这么些年,他心里没有怨言吗?这次回来,他就不想东山再起吗?会不会因此而影响朝政大局呢?”

夏司言笑了一下,“甘州案至今还没有真正结案呢,若是他有私心,也要掂量掂量后果。况且有吴闻茨前车之鉴,这么多年他也该想明白了,什么都不如平平安安致仕、回家颐养天年的好。”

韩佑叹口气,“是啊,什么都不如平平安安的好。也不知老师现在怎么样了,当初我走的时候他死活要跟着我一起走,我不带他走他还在家里发了好大的脾气。这次回去,不知他还肯不肯见我。”

夏司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捏韩佑的肩膀,重重地捏了两下,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看着韩佑,眼睛里都是悲悯。

韩佑睁大眼睛,猛地明白了夏司言没有说出口的话。不可置信地摇头:“我老师他……”

“六月底,吴闻茨在自家院子里落水,救起来之后连着发了好几天的烧。朕让袁征赶去医治,袁征连着在吴府住了十天也没能把他救过来。”夏司言把韩佑搂进怀里,接着说:“不过最后一天他清醒了,想起很多事情。他留了遗言,说他愧对朝廷,把吴家的全部家产捐了出来,作为赈灾储备。他还提到你,说这辈子唯一满意的事情就是教出了你这么个学生。”

其实要说教导,吴闻茨并没有教导韩佑太多,韩佑认识吴闻茨的时候已经学有所成,吴闻茨不过是慧眼识人,在众多外地学子中选中了韩佑做自己的学生。但是韩佑感念吴闻茨的提携和帮助,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把吴闻茨尊为真正的师长,想着这次回京了便可以好好孝顺老师,给老师养老送终。

却没想到三年前那一场离别,竟然是永别。

感觉到自己右边肩膀湿了一片,夏司言拍着韩佑的背哄道:“你老师去世以后,朕赦免了吴世杰,让他跟着他母亲回老家了。你老师在天有灵,也好放心。”

韩佑没有说话,只是很用力地抱着夏司言,哭也哭得没有声音。

夏司言叹气,“就知道你会难过,本来想等你身体好点了再告诉你的。生老病死,谁也没办法逃过去,他生前最后一天能想起前程往事,了却了心愿再走,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

“嗯,”韩佑抬起脸,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涌出来,怎么忍也忍不住,他只好边哭边说:“谢……谢陛下。”

“好了,好了,别哭了。”夏司言捧着他的脸,把他的眼泪吻掉,“再哭又要胃疼了。”

韩佑哭得双眼通红,连瞳仁也是红红的,“老师他走的时候,痛吗?”

夏司言没有问过,他也不知道,但是他说:“不痛,袁征一直看着呢,是安安祥祥地走的。”

“当初应该把他带着一起的,”韩佑抹掉眼泪,又有更多的眼泪滚落下来,他抽着气说:“那个时候他那样吵着闹着要跟我一起走,说不定就是早有预感我们那是诀别。”

“他那么大岁数了,跟你走这一趟没病都要折腾出病来,”夏司言看他哭成这样,心也跟着疼,“要说起来还是幸好你当初坚持要把吴世杰的命保下来,如今也算对得起你老师,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韩佑知道夏司言赦免吴世杰是为了自己,这是皇帝在替自己报答师恩。那个时候他为了留下吴世杰的命和皇帝吵过一架,而如今自己不在身边,皇帝却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韩佑一边是难过,一边是感动,愈加泣不成声。夏司言抱着他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还是他自己哭累了,靠着夏司言的肩膀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屋子里就他一个人。

睡前大哭了一场,那股情绪仍顶得他头痛欲裂。眼睛又干又涩。他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扶着脑袋发怔。门外守着的侍卫不知怎么立刻就知道他醒了,叫了侍女进来伺候。

侍女是将军府的,不认识韩佑,只叫他“公子”,要服侍他沐浴更衣。

韩佑起身淡然吩咐:“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走进已经备好热水的隔间,脱掉睡觉时汗湿的中衣,踩着凳子跨进浴桶里。水温舒适,放了他惯用的浴药,想来是夏司言特意安排过的。

他把自己整个人、连同悲伤和无力的情绪都泡进了热水里。

隔开浴房的屏风是个半透明的巨幅蜀绣,韩佑隐隐约约看到那侍女还捧着衣物侍立在屏风的另一边,他朝着外面说:“这里不用伺候,你帮我把干净衣物放在衣架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