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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陛下(119)

作者: 二师叔 阅读记录

路上韩佑听到夏司言跟一个面生的年轻官员在小声讨论刚才的谈判。夏司言说百洄的生意不做就算了,六十万两一台他一两都不会少,那官员问他为什么,他说他看察日松不顺眼。

那年轻官员叫唐若清,是从京里跟着皇帝来的。韩佑只听别人叫他唐侍郎,却不知是哪个部的侍郎。如此年轻就坐到了侍郎的位置,韩佑竟然以前从未见过。

走到会同馆门口,皇帝的马车已经提前等在这里。

韩佑身上有些发冷,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林如成见他这样,露出关心的神情问他:“韩大人感染风寒了?”

韩佑摇摇头说没事。

皇帝回头看他一眼,登上马车准备回大营。官员们也不再交谈,肃穆站在路边恭送皇帝。

这时察日松从会同馆里追出来,喊了一声:“韩景略!”

韩佑有些头疼地转身,看到察日松疾步朝他走来。马车已经准备起驾,皇帝冷淡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韩佑,上车。”

第69章 心猿

夏司言在叫韩佑上车的时候其实也没有想清楚要把人叫上来做什么。

原本他打定主意,这次来是不会跟韩佑单独相处的。韩佑要跟他做君臣,那就做君臣好了,反正他已经很熟练了。

可是当他真的见到韩佑,他就控制不住了。不管之前怎样在心里垒起高墙,一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就通通灰飞烟灭。

从他们分开那一天起,他就在“该拿韩佑怎么办”这件事上举棋不定。

刚刚分开的第一年太折磨了,一边是战事和灾荒,一边是韩佑的刻意疏远,哪一边都让他焦头烂额、夜不能寐。

他开始自责、开始跟自己较劲,他觉得韩佑离开他是因为他没有做好皇帝,是韩佑对他太失望了。

于是他试着做一个韩佑心目中的好皇帝。他关心民生、轻徭薄赋、整顿吏治,不扩张军事、不大兴土木。灾荒过后继续推行经商,他也按照韩佑的想法把钞引细分成更小的门类,开放给小商户。虽然韩佑早已不在他身边,但他做任何事之前都会想若是韩佑在,韩佑会怎么做。

一开始,他每天都跟脑子里幻想出来的韩佑对话,学着用韩佑的思路去解决问题,他们有时也会争吵。每每这种时候,夏司言又会回忆起他和韩佑决裂时那种痛苦,他就在这种反反复复的痛苦中练出了一身的铠甲。直到有一天他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条既符合韩佑的意志,又不会跟自己的目标相冲突的道路。

他兴奋极了,他想告诉韩佑他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是那个幻想中的韩佑已经消失了,不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跟他对话了。

皇帝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上朝议事、批阅奏折、教导太子,他让自己忙得没有时间休息,以此来逃避被韩佑缠绕的所有思绪。

那个时候他是恨韩佑的,恨韩佑残忍,把他一个人抛下,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想早晚有一天他要报复回来,他要让韩佑也感到痛苦。

韩佑说过不会离开他,也说过不会放开他的手,可是不再爱了这种话也是韩佑说的。

在韩佑离开的第一年,夏司言想,韩佑是犯了欺君之罪的,朕一定要想个办法狠狠地惩罚他。在韩佑离开的第二年,夏司言想,如果他还肯爱我,我也可以饶恕他。

仇恨和愤怒被时间冲刷掉了蒙在外面的那一层纱,剥开里面层层叠叠的原来都是思念。

一年四封奏折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皇帝有一个木匣子,不让别人碰的,里头装着韩佑上呈的奏本,从昭暄九年冬天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九封,每一封都被翻得发皱了。

匣子的最底下还有一幅画,是他们决裂的前几天皇帝亲手画的。画中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穿着广袖罗裙的红装,跟他心爱的人一起分吃一块炸年糕。

夏司言至今都不敢把那幅画拿出来。

他有时候会想起很早之前他也曾画过一次韩佑,画的是韩佑穿红裙。他把那幅画混在选后的画像里,被韩佑悄悄挑出来带走了,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而到了韩佑决定和他分开的时候,便是画也不会带走的。

他夏司言的的确确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可是他一边怨恨一边想念,怨恨的那一边终究是敌不过想念的那一边,当他得到百洄要向昭国购买兵器的消息,他立刻就决定亲自来这一趟了。

到菖州的第一天,他在迎接他的官员里没有找到韩佑,第二天也不见韩佑来拜见他,因此仇恨又比思念多了一分。

他绝望地想,韩佑也许是真的是不爱他了,他也该认清这件事了。

所以在会同馆见面的时候,他冷漠地看着韩佑消瘦下去的身体,明明心疼地无以复加,却故意要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